第九章 心之全蚀(第6/7页)

鉴于前段时间已经知道陆路在沈世尧面前穿帮的事,丁辰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来自沈世尧的“报复”。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报复,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也要纠缠到底,丁辰叹了口气:“小六,还记得我那时候说的话吗,你在玩火……”“我知道,”陆路示意店员取下橱窗里的婚纱,“可是丁丁,我已经引火烧身,没有别的退路了。”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丁辰感到自己鼻酸得快要哭出来,赶忙挤出一个笑:“哎,那既然没别的退路,就选件婚纱漂漂亮亮的上战场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路扬头对她回以一笑,眼底却是薄薄的泪意,“所以快帮我选啊,品味超好的丁大小姐!”

陆路是在回到别墅时哭出来的,那件订好的婚纱刚刚被送来,挂在房间的墙壁上,雪白而耀眼。

她瘦得撑不起抹胸和深V,丁辰便为她选了最简单的吊带款,没有繁复的花边,依靠的全是挺括的面料和良好的剪裁。

“真好看。”丁辰由衷地赞叹道。

陆路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却也熟悉的自己,忽然就有些恍然。是什么时候呢,也做过穿着婚纱跟今生最爱走到红毯那头的梦。

要被世界上最爱的爸爸牵着手,穿上最喜欢的鱼尾婚纱,噢,对,还要戴着最精致的面纱。

她会是世界上最幸福新娘,对着众神骄傲地说,我愿意。

然而梦境终究只是梦境,回到现实,她或许穿上了最美丽的婚纱,却即将开始一段全然未知的婚姻。

她要嫁的人,从前给过她无数包容与温柔,感动与勇气,但却也是这个人,一夕之间摧毁掉了她全部对幸福的幻想。

她曾经那么想要幸福的,和他。

然而这样的念头,却再也无法启齿。甚至每当回想起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陆路便会觉得可憎也可笑。

那有过的关于幸福的愿望,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全是心碎的声音。

摩挲着婚纱的裙摆,陆路仿佛松了口气,那些在婚纱店内隐忍不发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落下来。

她哭起来其实像个小孩子,自顾自地蹲在地上,一阵接一阵地抽泣。哭得累了,就抹一把眼泪,抬头看一眼那婚纱,而后继续哭。

等到天黑了,陆路终于哭够了,起来洗把脸下楼去,蒋阿姨做好饭在等她。沈世尧一直没有打电话回来,陆路也就假装若无其事。

等吃完饭再上楼,天色已擦黑。

五月将近,天空是奇异的幽兰,泛着青金石般深邃的光泽。

都说五月的新娘最漂亮,陆路躺在床上,又看了一眼挂在角落的婚纱,缓缓阖上双眼。

说起来结婚怎样都算件大事,婚前也有各式各样的琐事需要处理,所以沈世尧临出国之前,曾抄了一张单子给陆路,上面列满了她要需要做的事,其中一样便是跟公司请婚假。

大概是沈世尧提前打过招呼,Cindy对她突然要结婚这事并不感到惊奇,只说先把清珂交给美玲,再把别的工作交接完毕,便可以正式放假了。

临出办公室时,Cindy半倚在沙发上听清珂刚录好的专辑,忽然间,扭过头轻瞥她一眼:“不论如何,新婚快乐,到时我也会和老板一起去观礼的。”

陆路一惊,心中滋味难辨,沈世尧还没跟她提过婚礼的事,旁人竟比她还清楚。

但她还是咬牙佯装淡然:“谢谢Cindy姐。”

来到外边,同事纷纷围上来恭喜她,一年间,从助理做到经纪人,再从经纪人摇身一变成为名副其实的沈太太,这得上辈子烧多少高香,积多大的德。

从前那些惹人瑕想的花边新闻大家都见过,免不了有人酸溜溜地揶揄她:“真好,Lulu你完全可以辞职回家做阔太嘛!”

陆路听得懂,却情愿傻笑:“哎,这个听上去不错,我回头一定好好想想。”

寒暄了一阵,恰好电梯里有人出来,陆路一抬头,便看见清珂迎面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袭黑色运动短裙,戴着顶棒球帽,见到陆路,低头轻轻道:“恭喜你了,Lulu姐。”

她戴着深色墨镜,陆路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觉得她的唇色格外苍白。

陆路一怔,旋即就笑:“谢谢啦,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和美玲配合了。”

处理完这一切,陆路直接打车回沈世尧的别墅,又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她未来的家。

婚纱到底是让蒋阿姨帮忙收起来了,不知为何,她看着那雪白的剪影就无法安睡。

到了家,陆路斟酌了好久,还是给陆亦航打了个电话。

他接得非常快,仿佛她仍在犹豫着措辞,他的声音已落入耳中:“小六……”

“是我,”陆路故作轻松,“我就是打来问你一下,并购的事怎样了。”

“San那边突然取消了计划案,”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很是迟疑,“股东们觉得特别可惜,但……”但他终于松了口气,可直觉却告诉他,有些事不对劲,然而他却怎么都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那就好,”陆路打了个呵欠,微笑,“你和宋清远以后一定要好好守着从我爸爸那里偷来的澳海,等临终的时候,再为此下地狱吧。”

放下手机,陆路去浴室里洗澡。

那晚她睡得格外安慰,就算沈世尧自私又可恨,但所幸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终于放下了压在心中的磐石。

手机是在凌晨时分又响起的,陆路睡得正沉,昏昏沉沉地接起,便被陆亦航的声音震得陡然清醒。

那是清珂的号码,却是由他打过来的。

陆亦航的声音里竟有了沉痛的哭腔:“小六,小六,你快来……快来好不好?……清珂刚送进急救室,我今天知道你要结婚的事,我们吵了一架,她吞了好多安眠药……”

陆亦航仍在哆哆嗦嗦地说着,陆路却觉得耳畔只剩下嗡嗡的忙音,随手抓了件衣服,她也顾不上形象,匆匆下楼。

附近没有出租车,她只好一路狂奔到远些的地方叫车,风将她头发吹得一团乱,她甚至没有留意到那辆经过她身边,又折回来跟在她身后的车。

也难怪,从前沈世尧的车多招摇,后来为她换了辆满大街都是的车,终于不再显眼。

但不论招摇还是不显眼,她始终是看不到他的,沈世尧将一只手伸进裤袋,触到那盒子的一角时,唇边渐渐多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凌晨的私人医院显得格外肃穆安静,下了出租车,陆路直奔医院大门,刚进门两步,便看见陆亦航从电梯里出来。

“陆……”她开口,想叫他的名字,话未说完,整个人已被一把捞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