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亮说(第6/7页)

某种层面上,这一次,她才是真正长大成人。

不过长大了的丁辰也有苦恼,那就是丁爸爸一反常态不再逼着她相亲:“都没有极品奇葩给我逗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已学会拿曾经反感的事逗趣,陆路知道她在慢慢好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其实就算丁辰曾反复强调车祸不关她的事,但潜意识里,陆路仍然觉得,丁辰失去孩子,是她的责任。

如果她没有失去那个孩子,她与杜鸣笙的结果会如何?

她不敢想,人生也经不起那么多假想。

现在的她,只想衷心地为丁辰祈求,惟愿她能早些遇见那个最终陪伴她走完下半生的人。

那或许是另一种感情,和曾有过的轰烈激荡不同,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运气,和此生最想携手的那个相伴一生。

若能等到一份新的值得交付的感情,或许也不是坏事。

又聊了一会儿彼此的近况,陆路挂断了电话。

恍然间回头,陆路便发现窗外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竟已全部暗下来。

她的心开始突突直跳,下意识看了看表,才只是下午五点。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句话——只要太阳一不露脸,不幸就要降临。

她顿时如坐针毡。

从下午到傍晚,陆路一直在一楼的客厅来回转悠。好在有保姆照顾着小嘉懿,才令她不至于更加慌乱。

也不是没有试着给沈世尧打电话,起初还是无法接通,到后来,竟然直接是关机。

她又气又急,连忙联系彭俊,却得知他今晚值班不回来的消息。

听罢她的忧虑,彭俊沉吟片刻:“沈先生是成年人,我相信他能照料好自己。更何况也不是没有遇过比今天更坏的天气,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你不要太过担心,照顾好小嘉懿才是最重要的。”

听过他的话,陆路多少安心了一些,把小嘉懿抱过来喂了奶,才将他交回给保姆,继续坐在楼下等他。

然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窗外的风已愈刮愈烈。

陆路能够听见树叶被折断的剧烈声响,她猛地想起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重重,还记得沈世尧口口声声说,那是她的财产。

思及此,她焦急地推开大门,却几乎被迎面吹进来的寒风掼倒。

产后不久,她本应尽量避免受寒,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扶着墙,亦步亦趋地往隔壁挪动。

狂风迷得她难以睁眼,她花了好大气力,才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空空如也。

别说一匹高壮的马,就连阿猫阿狗,也没有半只。

不会是被这场大风刮走了吧,她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顷刻间,一双眼红了个彻底。

沈世尧回来的时候,陆路便是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蹲坐在大门口。

她甚至忘了关门,狂风把客厅里的摆设刮倒的刮倒,吹乱的吹乱,简直像台风过境的灾难现场。

沈世尧拎着一大堆东西,站在她面前,困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蹲在这里发呆?快把门关上,会受凉的……对了,嘉懿呢?”

她却像听不懂他的话,惘然地抬起脸,眼中满是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痛:“你送我的马不见了……重重它不见了……”

仿佛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沈世尧,陆路哭着哭着,又渐渐笑出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沈世尧,你混账!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已被他的吻堵住。

纸巾、尿片、各式各样的东西洒了一地,有些甚至已被风卷吹走。但这一切,跟眼下和这个人亲吻比起来,都是不重要的。

天与地,是不重要的。

风或雨,是不重要的。

他,是不重要的。

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及她主动环抱住他,回应他的这一秒。

陆路能感觉沈世尧握住自己的手心的力道,仿佛想将她揉进生命中的孤注一掷,她感觉到有些痛,却没有挣脱。

他们都沉默着,牵着手顶风走过的那一段路虽然极短暂,在她心中,却漫长过一生。

风将她的眼睛吹得很痛,但她仍极力睁大双眼,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又或是,只想凝望眼前的这个人。

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错过。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世尧所住的这栋房子,门打开的一刹,她的心跳随之漏掉半拍。

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又仿佛什么都不陌生。

她的目光在每个角落流连,最后重回他的脸上。

沈世尧被她呆怔的模样逗笑:“先上去洗个澡吧,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嘉懿看见说不定会被吓哭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这个孩子从不听话,他们总是在惹对方的气,又生对方的气,但却不妨碍,她永远是他最爱的那个孩子。

陆路乖乖地点点头:“嗯。”

楼上左手第二间是沈世尧的卧室,她拿着他给的浴巾走进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世尧这才恍惚想起,应该替她准备换洗的衣物。

可他这里没有她的任何物品,他拉开衣柜的门,沉思了片刻,目光最终停留在衣柜的一角。

就它了吧,希望她看见不会再生他的气。

这么想着,他已拿起那套印满可笑卡通图案的睡衣,轻轻敲浴室的门。

“先凑合换这件吧。”

“好。”

陆路将浴室门开了一条缝,伸出手,将衣服接过去。

然而过了很久,浴室里却再没响起水声。

沈世尧忐忑地站在门口,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陆路只裹着件一条浴巾,手中拿着的,正是他递给她的睡衣。

“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偷来的。”

“……什么时候?”

“彭俊出差的那个星期,趁你吃饭的时候。”

“沈世尧,你做人偷偷摸摸,一点也不坦荡,简直不要脸!”仿佛心思被人洞穿,陆路的脸刷一下绯红,变得口不择言。

“是,我是不要脸,那你呢,你敢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唯独带这件衣服走吗?”他一步步走近她,最终将她困于角落,一字一顿道:“不敢说是不是?那我来说吧,因为你爱我。陆路,你爱我。”

他就那样逼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她灵魂的每个角落都已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她终于感到泄气,近乎自暴自弃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而后狠狠吻住他的嘴唇:“是,你说得对,我爱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吧,在你没有强迫我做那件事之前,我就爱你……可是沈世尧,越是这样,我越是恨……我恨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