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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她说得很轻松,可话语一出,还是如同封印被开启,关于旧的人旧的事,还是被或多或少地提及了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了吧,只是让她来请客,倒是让许柏林有点过意不去。

许柏林不大男子主义,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很绅士。

这是周笙笙的虔诚送给她的恩赐。还记得一年前,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头无力地靠在公用电话亭的玻璃上,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统统不会多看她一眼,无人理会她一个人握着打不出的电话哭得撕心裂肺。哭过之后,便是抽很凶很凶的烟。那时候许柏林恰好来打电话,这才让她停止了自己的呜咽声,擦了擦眼泪,让出这个电话亭,坐在马路的边上,沉默着听他打电话。

那个电话许柏林打得也很不快乐。相处的细节里,争吵总是显得必不可少,它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咬出刻骨的伤害之后,又散向未名的方向。周笙笙抬起头来看面前这个连声音都变得颤抖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至少轮廓很好看。也无需多想,便知道他是打给他的女朋友的。他总想去解释一些什么,可总是解释得不清不楚的。太在乎一个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周笙笙知道。周笙笙也有无数次面对这样的尴尬场面。

许柏林挂断电话的时候,周笙笙也不想在那个地方呆下去了。那个熬人的夜里,连掐不动的烂茄子都跟着起哄。于是只有路灯以及微弱星光的夜空下,两个人在路边低着头拍打掉粘在自己鞋底的烂茄子。“我们真倒霉。”周笙笙首先开口了。

“祸不单行。”许柏林很无奈地笑了笑。

夜色弥漫的夏天,他与她努力的方向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周笙笙说,“我们都不要哭了吧。哭的样子多难看啊。”然后她递给许柏林一枝烟,三五,“烟比人好,至少,它每时每刻都在,不会让你伤心。”

真是美妙的广告词。所以许柏林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抽了一口又一口。“她不应该不听你解释的。”周笙笙说,“如果是我,我一定要好好地听我喜欢的那个人讲下去,哪怕是骗骗我好。”

“可你不是她。”许柏林很难过地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是类似的遭遇把他和周笙笙联系到了一起,所以他一点也没有对面前的这个女人设防,他甚至带一点撒娇口气地说,“真可怜,她对我不好。”

“他对我也不好。我以前怪他什么都不和我说,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和我说了。他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周笙笙说起这事时心情难过极了。

“我什么都想告诉她,她也愿意听我说了,可我为什么总是说不到点子上呢。真要命,我什么都说不好。她问我,你和那女人什么关系,我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她又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和她提到这个人,我说因为没什么事发生啊,所以就没有机会和她提起来。她又问我,那现在为什么跟她说起那个女人呢?是因为现在有事发生了吗?我靠,我怎么把问题引到这儿到了,真是要命啊,简直就是逼良为娼嘛!”一辆卡车从边上呼啸而过,灯光照亮了许柏林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他红着眼睛跟他诉苦,如一堆深深藏起的底片在她面前一一曝光,简单的叙述里,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伤心的人还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周笙笙说,“你打算让我在这儿听着你讲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