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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许柏林听明白了,这一栋房子,花了周笙笙全部的钱。他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惋惜,也相信周笙笙并不是用这个房子来交换什么或者是想得到什么,如果真这么想,那许柏林肯定会很看不起自己,会鄙视自己内心的小。

“和你一样,我也希望我爱的那个人在离开我以后,能过得很好。未知的生活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快乐,但是,至少有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当初许柏林和顾轻瑶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Van要走,许柏林也没有选择留,以后的顾轻瑶只能一个人过了。离家那么远,她又没有多少朋友,以后自己会过得好吗?当时也曾恨恨地想着要让她一辈子活在内疚里,可那也只是生气时候最言不由衷的话,要让她内疚,他做不出,也舍不得。“可是,”许柏林欲言又止,但他还是说了下去,“我并没有给过你什么。”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希望和我在一起,而我,只是把你简单地看作是同事。”好在他还有一些向善之心,所以,话才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他只是把钥匙推了过去。

周笙笙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天有点凉了,她用打火机烘了烘自己手。许柏林有点脸红,他穿的是件套头衫,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表达一下他的绅士风度,也许可以伸过胳膊,环绕着她,给她一点温暖,可他觉得,那样做,过界了,不适合。

“我不需要你给什么。”周笙笙说。“老实说,在感情面前,我也是个小气鬼,第一次恋爱时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天又一天;第二次恋爱才清醒地想去用心,管它有没有结果。”

她说话像赌气,特别是最后一句,若是局外人,听到那样的语气,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乐起来。

“接着。”周笙笙把钥匙塞进许柏林的手心。“里面什么都没有动。还是以前的样子。”

“可我不想再去回忆什么了。我在里面住着并不会感到快乐。”

“我管你快乐不快乐。我还不快乐呢。你只要不被冻着不被雨淋着就行了。我的要求不高。”周笙笙说话像连珠炮,听得许柏林目瞪口呆的。

也许这个时候情绪会欢快一点,好像她也跳出来刚才那闷闷的氛围,可紧接着,许柏林就听到她说:“我还没有来得及清除掉她的痕迹,你就决定不要我了。”

“我交了辞职报告了,我不要在那个能回忆起你的单位里猫着了。我要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房子,这是我最后的一点愿望。从此以后,睡觉恢复到是在夜晚才做的事,日光会在白天照耀每一个城市,我会在每一个四季之末抽个时间想想你。别自以为是,末与初之间并没有间隙,当四季过完,新的春天会来临,我也会有新的梦想。”

之后两个人都沉默。四只眼睛都沉默。两颗疲惫的心都沉默。黑夜里,周笙笙也沉默地看许柏林并不分明的轮廓,这模糊的光景,就要定格在记忆里。

柏林,爱之于我,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是千年难遇的盛况。我之于你,是永远面对不了现实的懦弱逃兵,是一处可有可无的路边小摊。我兜售不抗饿的笙米丸子,赠你不解渴又灌不醉的周氏清酒,这是我的全部,却是吊不起你胃口的小夜宵。若你赏脸,吃完了,你就走了,若你不想吃,即便有点饿,但闭着眼也能睡过去。你睡过去的那些梦里,我知道,永不会出现一个我。

那是你。

我不恨你,不怪你,不怨你,我认命,愿赌服输,俯首称臣。而我,我得有过这些触摸到爱的时光就很好,抓不到的月光再清冷,那也是美景。柏林,我想盖一回你和顾轻瑶一起盖过的那个大褥子,和你一起。

我知道我在犯傻,可我觉得,我还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