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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门”咖啡馆见到顾青空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之前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朋友开了家咖啡馆,今天开张,让我过去坐坐。

“西门”很小,但是异常精致,从门口的店牌就可以看出店主是个极为细心的人,雕花的古旧木板,却用极现代的设计字体放在上面,每一个字都煞费苦心。

店里摆满了各种古老的东西,像黑白电视机、手风琴、还有铁皮玩具。顾青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向我招手。“喝什么?”他敲了敲桌子。“咖啡。”“怎么了,脸色不大好。”随后,他又起身去了吧台前面,对他的朋友说了些什么。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沉默。“下午林乐铭给我打电话了,说和你闹了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电话也打不通,大家都在担心你。”他重新坐下。“没事。”“没事脸还白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担心我还在咖啡馆给朋友庆祝开店呢。”我没好气。“这不是两码事吗?我们的确都很担心你啊。”“你们?”“是啊,许落葵还让联系到你之后发个信息呢。”“嗯,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咖啡端上来了,很香浓。我们不再说话,灯光昏暗中,他的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音响里是他朋友自己刻录的光盘,是美国乡村民谣。“你朋友挺有品位的,你真是什么朋友都有。”“那当然。”顾青空笑着喝了一口咖啡,“你记得杜迟吧,就以前追我那女生,现在跟我这个朋友在一起了。”“是吗?那她怎么没来?”“晚点会过来吧。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你还真以为我想认识啊。”我白了他一眼。

他的朋友正好走过来,看样子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一身的G-STAR,抽的是软包装的中华烟。他自我介绍说,他叫阿翔,刚从澳大利亚回来,没事开个咖啡馆玩玩。他坐到顾青空的边上,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丫还真行,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惊艳呀。”

“别乱说,夏春晓只是我朋友。”“哦,哦,是朋友,我知道了。”阿翔转头对我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那边还有点事。”

杜迟的出现,可谓是全场的焦点。阿翔像是迎接老佛爷驾到一样盛情地把她从门外迎了进来。就连顾青空都站起来跟着大家鼓掌。我在他对面气得半死,眼睛狠狠地瞪着顾青空:“她来了,你还挺高兴的啊。”“哪有,好歹也是哥们的女朋友嘛。”他的眼神并未落到我身上,语气里是一股子的油腻。“是吗?那你现在是心酸还是痛苦呢?”“夏春晓,你怎么了啊?我之前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我不喜欢她。”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大,杜迟的眼光突然落在了我们这里。大约过了十分钟,杜迟向我们走过来。“你还真给阿翔面子呢,他白天跟我说你会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还真来了。”“阿翔是我很好的朋友啊,这你该知道吧。”顾青空笑了笑。“知道,但是我感觉你不会来的。”杜迟的目光游移到我身上,像是红外线光束想要洞穿我整个身体。我内心其实很不爽,却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冲她打招呼:“你好。”“我们见过啊。”气氛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所有的空气似乎要冻结起来了。直到阿翔提了两瓶银子弹啤酒过来,我和顾青空才回过神来。“你喝吗?”阿翔把酒递给我。

“她不能喝,酒精过敏。”还没等我开口,顾青空就抢先替我说了。阿翔去招呼对面的朋友之后,杜迟才又露出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顾青空,你要好好珍惜夏春晓。”听完这句话,我差点没把咖啡喷到桌子上。“我们只是朋友。”这是今天晚上,顾青空第二次强调这句话。杜迟有点尴尬,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站起来说:“我先过去了。”然后一阵风似的飘到了吧台后面。

从咖啡厅出来,我的脸色由白色变成了惨淡的绿色。顾青空还在一旁打趣说:“你是变色龙吗?一会儿一变的。”我没有理他,闷着头在前面大步走。说实话,我没想到今天到这里来会见到杜迟。之前她找我的时候,她那副恨不得扒我皮吃我肉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可是顾青空呢?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是我小气,故意跟她摆脸色似的。再说了,我和顾青空本身也就是朋友关系。指不定,高中一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之后,就此天各一方。“还在生气?”顾青空跑上来,拉住了我的胳膊。“是的,很生气,非常生气,我恨不得一脚把你踢到马路中央,让卡车撞死你。”我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跟你说了,现在杜迟跟阿翔在一起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啊。”“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是……”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我想起之前林乐铭说的,顾青空就是个烂人。我的心里忽然就咯噔了一下。“那是什么?”他追问。“没什么。”然后是一路的沉默,他小心地跟在我身后。月光如水一般映照下来,他站到我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春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没有,顾青空,你很烦!”我已经有点不耐烦。“好吧,我送你回家吧。”长长的车程,我们坐在出租车里没说一句话。电台里放着莫文蔚的情歌。我把头偏在车窗上,光影扑闪而过。远处的夜空像黑丝绒般蔓延开去。

想到刚才杜迟的眼神以及那些酸溜溜的话,我的心情就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