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在备受煎熬中,等来了周末。

为了防止肖慎出什么岔子,我提前一大早就钻进他家。还没睡醒的肖慎卷着被子又滚回了床上,朝着我哀号不止:“林大侠!林大爷!你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我昨晚儿三点才睡下的!”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他:“肖大少啊,你这样夜夜笙歌很不好啊,尤其是一个正当热血的年轻人,太伤身体了。”

“我宁愿被伤身体啊!自从认识了你,你掐掉了我多少桃花啊!”肖慎在被窝里咬着背角呜呜呜。

我一时过意不去,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这样吧,今晚你如果能顺利帮我拿下钟越,我就帮你约曼莎!”

曼莎是祁嘉读研的同班同学,俄罗斯留学生,因“童颜巨乳”被肖慎垂涎已久。果不其然,闻言后某人立刻钻出被窝,双眼闪闪,红心无数。

在我的监督下,肖慎被打造得很风流倜傥,蓝灰色的衬衫,还配上了一条深金咖色的领带,外面披着驼色的羊毛大衣,门一开,就衣襟飘飘,风姿翩翩。但无奈他很不给面子,开往酒店的时候,一直拼命扯着领带:“这样帅吗?真的帅吗?我立马老了十岁好不好!”

我一副无辜的模样,蹙眉沉思:“我看我们钟大BOSS都是这么穿的,小姑娘们可喜欢了。”

肖慎冥想一番,这才松开领带,转了转脖子,聚精会神地开起车来。

然而,意外就是,我们隆重登场,钟越却随性而来。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卡其色的裤子,随意套着一件轻薄的夹克,指间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香烟。

肖慎悄然无声地靠近了我,咬牙切齿:“你不是说钟越都穿成我这样吗?你看他现在!多有男人味啊!酷毙了吧!”

我只得保持微笑,脑袋微微斜了过去:“他平时上班不这样的,不过在我的心里,少爷你才是最帅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可要靠肖慎帮我摆平钟越,电台的合作方案,对方催了我好几回呢。

钟越款款而来,拖过桌上的烟灰缸,掐灭烟,面对着我们缓缓落座:“不好意思,有些私事耽误了,点菜吧。”

这场赔罪的酒宴,我却并未感受到钟越丝毫的歉意,反倒他做足了好老板和好兄弟的角色,饶有兴致地打探我和肖慎的“恋爱罗曼史”。我本还担心肖慎会捅娄子,事后才知道我是小看了他,毕竟他是久经情场的高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自然游刃有余。而我却很难直面钟越,尤其是因为一个误会而引发的巨大谎言,我不想圆,也不知道怎么圆,只好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菜肴,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老板私藏的83年红酒,卖我面子才肯割爱,肖慎你试试。”钟越接过侍者送上的酒,缓缓倒入高脚杯中。

肖慎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眼睛一亮,扭头把杯子递给我:“真是好酒,宝贝你尝尝。”

我被他口中镇定自若的“宝贝”二字惊住,没来得及多想已经接过了他塞过来的酒杯,仰头便是一大口。我可不会品酒,不过味道不赖。放下酒杯,我便迎到了钟越凌厉的目光,像一把刀,扎得我浑身都是血窟窿。他似笑非笑,低头又给我倒了一杯,我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又是仰头一干而尽。

之后的事情,我记得就不是太清楚了。他们一直在说话,我一直在闷头喝酒,83年的好酒,被我暴殄天物了,老板心中一定在泣血,我托着腮帮子歉疚地想着。一旁肖慎在叫我,我半天才能移动自己的目光。但这目光却瞄错了位置,竟然停在了对面钟越的脸上。我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真好看,眼是眼,鼻是鼻的,他妈妈把他生这么好看,不是祸害女同胞嘛!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大着舌头骂了一句:“你,浑,浑蛋!”

对面的钟越却是脸上一寒,我突然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然后我就倒了。

意识迷迷糊糊回去的时候,我正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车速很快,窗子半开,有冷风灌了进来。我不由得拉了拉衣服,眼睛都懒得睁开,口齿不清地哼唧着:“肖慎,我冷。”

车窗关了起来,我换了个姿势,撅着屁股面朝着他,又不甘心地嚷嚷:“我头疼。”

这下却没有回应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我摸索着又爬了起来,朦胧着双眼艰难地表示:“肖慎,我,我想吐……”

车子戛然停下,他匆匆帮我打开车门,又下车绕了过来,将我的身子拖了出去。我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身上,张口呕了呕,却没有任何东西。我抹了抹嘴角,扭头缠上他,笑眯眯地点着他的胸膛:“嘿嘿,我又不想吐了。”

手指下的皮肤一紧,我又被他提溜着塞进了车。然而这回,他却没有立即开车,却反倒点燃了一根烟。窗户大开,有红红的星火闪烁,我眯着眼睛看,半晌才嘟囔起来:“他也喜欢抽烟,心情不好的时候抽得特别厉害,这些天在公司看到他,他都是烟不离手的,他一定很不开心,那么忙,那么累……”

身边没有动静,我却仿佛找到了树洞,舒展着手脚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慢慢地回想,那些有关钟越的画面,都依然清晰如昨。心脏突然不舒服起来,我伸手捂住胸口,瘪了瘪嘴,咕咕哝哝:“肖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不许告诉任何人。其实,其实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鼻子吸了吸,我揪着胸口的衣服,一不小心竟哭出了声音,这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眼泪轰隆而下,我伸手拼命地擦,可越擦却越模糊。身边一声叹息,我扭头看向他,正想说些什么自嘲的话,可朦胧的视线里,那张脸却越来越像钟越,我竟到了幻觉的境界。

我“哇”地一声扑了过去,心脏像是一块抹布,正在被人大力地拧着,呼吸艰难,可两年来的委屈却如破竹之势:“肖慎,为什么他一直都不回来,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好像一辈子那么久了,他都不肯回来。可是现在我又宁愿他没有回来,至少这样我就不会知道他爱上了别人,呜呜呜,肖慎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嘤嘤嘤,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安慰安慰我啊……”

话一说完,我只感觉身心俱疲,仿佛整个心房都被掏空,于是我自顾自地缩回手,擦干眼泪,躺回椅子上,头一歪,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