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咚咚咚。”三声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沈巡的思绪。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套了一件t恤就去开门。

门口那个一身酒气的女人,沈巡只觉又爱又恨。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她的表情有些落寞,眼神略显迷离。看着沈巡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要飘走似的。

在她面前,沈巡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不再是血液,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只为她而澎湃的一片海。

“你又是去哪里喝这么醉?”沈巡仅仅蹙眉。

……

骆十佳喝完四瓶啤酒,酒精明明窜到了头顶,忽冷忽热,她却感觉不到一点醉意,反而让她更加清醒,也更加心疼。

沈巡开门的那一刻,看着他一脸疲惫的神情,那不修边幅的胡茬,骆十佳觉得心头好像有针在扎一样。

骆十佳沉默地抬起手,重重地把他往房里一推。

沈巡没想到她会突然推他,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骆十佳反手关上门,还不等沈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跳到了他身上。

沈巡大约是准备午睡,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两人这么抱在一起,她的手死死扯着他的衣服,她的腿紧紧跨在他紧实的腰间。

体温相贴,一触即发。

“爱我。”骆十佳咬着沈巡的耳朵,只用带着酒气的低哑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此刻如同一道咒语一般让沈巡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就抱紧了她。

激情好像一团火,噌地一下点燃,然后烧出了燎原之势,从骆十佳的身上,烧到了沈巡身上。沈巡灵巧地抱着她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将她按在墙上。

骆十佳呼吸越来越快,她胡乱吻着沈巡,一双细瘦的手毫无预兆从沈巡的t恤下摆伸了进去,炙热的指腹按压着沈巡身上那一块一块鼓起的肌肉。又挑逗又危险。

沈巡的呼吸也越来越浓重,他一只手抱着骆十佳的腰,一只手绕过骆十佳的脖颈,将她压进怀里。

他的吻那样凶狠地落下来。湿热的气息吻在骆十佳的脸上,脖颈上,嘴唇上。他如同一只猛兽,毫不温柔,好像在宣泄着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恨意。

唇齿交缠的一刻,骆十佳觉得自己如同一座钟,被人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整个灵魂都跟着震颤。

骆十佳用手抱着沈巡的脸,两人距离那样近,近到他的呼吸好像都落在了她心里。骆十佳努力睁大着眼睛,那样贪婪地盯着沈巡,想要把他的眉眼看清楚,想要把他皮肤的每一个纹理都记住。

可她越想看清,眼前却越是模糊,如同一片迷雾森林,他们离得那样近,可她却始终不知道前方的到底是什么。

沈巡看清了她的表情,整个人愣了一下。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反手将她的头压到他的颈窝处。

所有的激情,在这一刻偃旗息鼓。

两人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巡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紧紧地抱着骆十佳,那力道,好像要把骆十佳揉进身体里一般。

骆十佳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沈巡的肩头。洇湿了沈巡的白色t恤。

她突然张口,死死咬住了沈巡的肩头,她那样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哭出声来。

“为什么不肯要我?”

骆十佳又咬向沈巡的肩膀,沈巡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你喝醉了。”沈巡的声音中还留着没有褪去的情欲,声音略微低哑,也有几分疲惫。他顿了顿:“我不和女醉鬼做爱。”

骆十佳觉得眼睛里好像有一条流不尽的河,她无声地流着眼泪,眼泪蜿蜒曲折,不知要流向哪里。

“这辈子,我从来不欠谁的,只有你。”那段过去是压弯她背脊的一座山,可她却从来都舍不得放下,宁可累死也要背着。那是唯一联系着他们的东西,她舍不得放下。骆十佳的声音是那样绝望:“沈巡,我想不到别的方法还你了。”

“……”

沈巡收了收手臂。一只手箍住骆十佳的后脑勺,那么亲密的距离,可两个人却再也不敢靠近了。

“你不欠我的。”沈巡说:“骆十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爱你。沈巡心里已经说了几万次的话,却从来没有机会告诉她。

不是不要你,是不敢。

因为太珍惜了,所以才会害怕,害怕你酒醒以后,会后悔。

……

——

栾凤电话打来的时候,酒精正搅得骆十佳头痛欲裂。一夜过去,骆十佳觉得又累又难受。

人没醉,但骆十佳头痛欲裂。宿醉真的是越睡越难受。不记得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大约是沈巡背回来的。

骆十佳回想了一下,最后的一点印象,是趴在沈巡的背上。他沉默地一步一步走着,而她迷迷糊糊地一伸手,就够到了宾馆走廊的廊灯……

接通电话,努力让自己清醒,但人还是有些混沌。

“……”

“你在闫涵面前说那些话,你想膈应谁?”栾凤刻薄的声音通过电波,从听筒里传来,熟悉而又陌生。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温柔的贵妇,骆十佳真的不熟。

“我警告你骆十佳,你有本事去宁夏,那你就别回来!骆东海有养过你一天吗?他知道我怀孕他就跑了!骗我去开矿!之后呢?他除了给了你一条命,还给了你什么?你还去给他收尸?你这是哪门子孝心?”

骆十佳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了窗帘。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骆十佳按了按自己要裂开的太阳穴,疲惫地问着电话那端的人:“那你呢?你除了给了我这条命,你又给了我什么?”

栾凤在电话那头冷笑起来,那笑声通过电波听来更加阴冷可怕。

“不是我,你能读书吗?你能当律师吗?你能过得这么光鲜吗?”

骆十佳闭了闭眼:“对,都是因为你。”

“骆十佳。”栾凤冷冷喊着亲生女儿的名字。十月怀胎,两人却没有什么母女情分。她说:“我十六岁怀孕,十七岁把你生下来的,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栾凤冷冷笑着:“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瞧不起我,唯独你,你没有资格。”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骆十佳抿唇,眼尾低垂,声音中满是疲惫:“你当年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不应该生下我。”

“骆十佳,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仅把你生了,还把你养了这么大,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所以呢?”

“你给我回家!你去宁夏作什么死?闫涵说了,你回西安来,你想上哪工作,他都给你安排。”

骆十佳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世界,那个叫做希望的东西,被一扇透明的玻璃阻隔着。一如她这么多年的人生。每一次她以为走出阴霾了,一回头才发现,阴影仍在自己脚下。最后的最后,她认命了,认命地面对自己腐败到要成为灰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