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第4/9页)

诸航脸慢慢白了。

“我要是稍微放任一点,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这就是现实,良禽择木而栖。小艾仍然爱着师兄,但这份爱在一天天的奔波中发生了化学变化,它被溶解了、变质了。现在,我在小艾面前,还是扮演着好兄长、好上司,她享受着,也没逾矩。你要点醒她吗?”马帅冷酷地说道。

“我要让小艾换份工作。”

马帅失笑:“我没意见,但我想她不会听你的,反倒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我对她做过什么呢?”

诸航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堵得难受。

“其实小艾非常非常幸运,”马帅意味深长地闭了下眼,缓慢说道:“我还不至于蠢得动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诸航一动不动。

“给驰骋再写个游戏吧!”

奸商!

诸航进了地铁口,拳头都是握着的。她讨厌被要挟的感觉,却又无力抵抗!地铁进站了,人群向前挪动。鼻息间都是人体的汗臭味,诸航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不仁的。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戏称自己为北漂。这座城市拥挤,气候干燥,消费昂贵,最美的时光只有短暂的几天,但是,这里机会多。他们在梦中怀念家乡的风光、餐桌上的美味,醒来后,继续在这座城中打拼。他们有想过爱情吗?

在他们脸上,诸航找不着。爱情,是锦绣上的繁花,可仰望,却不敢触摸。

难得和卓绍华一起看个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人公青梅竹马,最后终成眷属。她想到了小艾,眼露羡慕。首长把帆帆抱过来,对她说,恋爱谈个七八年,什么样的剧本也写不出新意了,还是我们好。帆帆在一边点着头,逗得她捧腹大笑。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每份爱情都是不可复制的。小艾和师兄的婚礼会如期举行,马帅允诺为他们证婚。在婚礼上,当他问小艾愿不愿意嫁给师兄时,小艾说不定会喜极而泣。

但这又怎样呢,婚姻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到了合适的年龄,你对社会、对家人的一个交待。

诸航随着人流出去,突然想给卓绍华打个电话。

关机中!首长一定是在开会,诸航合上手机,抬起头,愣住了。她怎么上了地铁,来到了北航?

隔着围墙,听到里面有人在踢足球。

现在,各大学院也开始抓经济,假期里举办各式各样的培训班来增加收入。北航校门口人来人往,没有假日的冷清。诸航犹豫了两秒,也走了进去,保安斜过来一眼,都没要登记。

没有目的地乱转,走着走着,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和宁檬、小艾住过的宿舍,抬眼就能看到。绛红色的砖房,线条简单直白。窗户关着,晾晒衣服的铁架生了锈,楼下的银杏树叶在下午的阳光下翻卷着,发出“刷刷”声。

诸航和宁檬一直都说小艾是个小孩子,现在她当然不算是坏孩子,只是有点变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诸航无由地觉得伤感。

转身离开,绕过餐厅、礼堂,前面是体育馆,手机突然响了。诸航以为是卓绍华回过来的,打开一看,是周师兄。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接到周师兄的电话,无法形容地古怪。更让诸航别扭的是,打电话的人背对着她,就站在体育馆前的枫树下。

仿佛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她晚了几分钟,他不放心,打过去询问她路上可顺利。

想躲开已来不及,周文瑾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他转过身来。

时光定格,像几米《向左走,向右走》结尾处的一幅漫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在下个路口,蓦然回首,哦,原来你是在这里。

诸航硬着头皮上前,笑笑,算是招呼。

周文瑾目不转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诸航很感谢他没说“好巧”,也没说“我突然想起你”,就点了下头。

不得不承认,有些默契还没有被时光冲尽。

足球场上厮杀得正凶,他们挑了高处的看台,阳光射不到,不算太热。周文瑾跑去买了两瓶水,先拧开一瓶,用手绢擦擦瓶口,才递给诸航。

“我刚刚去看了刘助教。”周文瑾说。

刘助教是诸航的恩人,在诸航颓废期间,为诸航的考试放水,不然诸航早退学了。

“他好吗?”

“还行,为职称在努力着。”

诸航耸了耸肩,看到有一个队员把球踢进了门内,她举臂欢呼了下:“好球!”

“那棵桃树结果了。”

诸航扭头看周文瑾。

周文瑾俊逸的眉眼中,满溢着笑意,他的掌心里有一颗尖尖的桃子。

电教室前有面池塘,池塘边栽着一排桃树。春天时,粉红雪白,开得满枝都颤颤的。有一年,竟然有棵桃树结了果。毛茸茸的小果子躲在枝叶间,不等长大,就被调皮的学生给摘光了。诸航也去摘过桃子玩,她对周文瑾说除非奇迹发生,不然这些果子就是夭折的命。

“奇迹无处不在。”周文瑾说道。

“现在学生的素质比咱们那时是提高不少,后生可畏。”诸航听到球场上又是一阵欢呼,忙转过头去。对方也进了一个球,比分扯平了。

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周文瑾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又飘了过来:“男生宿舍的水房拆了。”

“周师兄……”诸航不能淡定了,她必须阻止他的怀旧。

“你在晚饭后总是吃一只苹果,在电脑上玩会钓金子的游戏。”

“你怎知?”诸航头嗡了下,眼前都是金星。

周文瑾把桃子放在隔壁的座位上:“那个时间,我总在水房。宁檬拿着架绿色的望远镜趴在窗户前朝水房这边看着。”

“你总要挨到天黑才去打水。开始,我不知,我提了两趟水到楼下,又回头,把水倒掉,重新打满,在路上才遇到你。”周文瑾自嘲地笑了笑:“想走近你,真的不容易,我做了很多功课。”

“周师兄……”诸航腾地站起身。

“我知道,你要说你结婚了,有了孩子,说这些不合适,所以我曾经做过的蠢事、傻事、错事,都是往事。我不是要如何,只是偶尔会想起。猪,我明天去美国。”

猪,我明天去美国。想赢我吗,我在哈佛等你。

诸航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都不见了,她只看到周师兄痛楚凝重的眼神。

“一路顺风!”此情此景再现,她还是回答了同样的话。

“只有这些吗?”周文瑾失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如果可以,帮我带一只乔丹签名的篮球吧!哦,这个季节,赛事已经结束。没有,也没关系。”她拉开周文瑾的手,反被周文瑾抓住:“猪,你想去美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