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7页)


  可如今,冰冷的痛意和追悔正如洪水般扑面而来,几乎让她湮没。
  这一刻,她已经不敢去想,如果凌亦风真的没有时间了,生活将会变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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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更加暗沉,雨势未曾有半点减缓。
  良辰呆呆站着,各种不知名的情绪混杂着,纷涌而来。过往那些青涩的、甜蜜的、愤怒的、甚至撕心裂肺般痛楚的回忆,当真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以极快的速度回放,跳动着、无比凌乱。
  这样不长不短的一生,究竟能让人错过多少个五年?
  错过……如今良辰一想到这两个字,便没来由地打了个颤。
  那日暗夜的酒吧里,他狂热激烈地吻她,嘴唇温热地抵上来,香烟味和酒精味全数冲到她的嘴里,呛人得很。他握着她的肩,捏到骨头微微生疼,而那里头,又包含着多少绝决和忿恨?
  闭上眼睛,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他站在她家楼下,眼神黯如死灰,语调却淡,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再次想起那些,良辰的胸口犹如压着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一开口,却发现已经黯哑:“……你是说,那个时候你已经打算……打算我们从此再无瓜葛了?”
  凌亦风凝视她,微不可见地一点头,继而却笑:“可是C城太小,在我再不想见你的时候,偏偏又遇见了。”
  他说的是那次税务的饭局。看见她忍气吞声被人轻薄,他几乎怒火中烧。
  “我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没有学会怎样去保护自己。”他用近乎宠溺的眼神看她,她却仍旧站着一动不动,恐怕脸色比他还要苍白。
  因为刚才的混乱,一缕发丝从她的额前搭下来,或许还沾着泪水,所以贴在脸颊边,有些凌乱。凌亦风不禁伸出手,替她轻轻挑开,手指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缓缓放下。
  正是这样的情不自禁,那一次也是因为这样。他发现,无论如何,总归是没办法看着她处于弱势任人摆布,甚至被人欺侮。在任何一种状态下,他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尽管平时总是一副独立淡然的模样,但在他看来,她仍旧是需要被时时保护和爱护的。
  良辰鼻尖一酸。这句话,那天在酒楼他也说过,可是当时的她更多的是愤怒。
  再度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是绝对的安静。灯也没开,背靠着窗的凌亦风就陷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轮廓有些模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天?似乎无限漫长,可眼看着却又像就快走到尽头。
  良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程今让我放过你。”吸了吸气,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动,“她来找我,让我离开你,她说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地去治疗。对不对?”
  凌亦风沉默下来,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过了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原来是她。”
  良辰自嘲地笑,一个小时前,程今说,苏良辰你永远都不会像我一样了解他,就算现在知道他病了,恐怕也不会想到为什么他一直拖着不肯去治……明明可以手术的,我问过医生,是可以动手术的,可是他却在延误时机。苏良辰,为他着想,请你去劝他。万一劝不动,那么,算我求你,求你离开他。……
  程今眼角有泪水,她却如遭雷击。
  “去手术吧。”她闭了闭眼,胸口犹如被钝刀绞动:“难道,就因为和我在一起,你就真没打算去手术?”
  凌亦风微微垂眸,说:“不是。”
  “不是什么?”
  凌亦风默然不答,只是抬眼看她。
  她的心头猛然一动,随即便重重沉了下去,拳头握得更加紧,过了很久才问:“那天,我要回老家的前一天,你在哪里给我打电话?”
  其实她问过他。那时候在老家,她给他铺床,随口一问,她记得他回答得半真半假,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他说:“我在美国,当时在赌博。”
  那时她听了,不以为意。
  可是,这一刻,就像天空劈开的闪电,她的心在狠狠一震后,陡然清明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张着嘴,呐呐地:“你说的赌博,到底是什么?”
  凌亦风仍旧不说话,只是走上前来,缓缓伸手抱住她。
  她怔在他的怀中,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一切,都已经清楚异常。所有的所有,明明已经那么早以前就发生了,可是偏偏直到今天才露出真正缘由。
  凌亦风抱着她,清俊的脸附下去,声音低徊在耳边:“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念你。”
  良辰一震,眼泪就这么簌地落下来。
  那天,他也是像这样拥住她,说:“良辰,我只是……想念你。”
  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打来电话,听她的声音。也正因为这一通电话,几天之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有明显的倦意和仆仆风尘。
  “你疯了吗?”她终于抑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凌亦风,你这个疯子!”
  温热的液体却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进他的领口,终究变得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止了眼泪,回过神来的时候,凌亦风的唇已经附了上来,带着特有的侵略性,与她唇齿相依。她依在他怀里,心中仿佛惨白的空着,却又像是载满了凄厉的悲伤和痛楚,涨得疼痛难当。
  等他终于放开她,才听见他清而低的声音:“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有事。可是,”他稍嫌勉强地笑了笑:“现在可不可以先将药还我?”
  凌亦风的症疗报告,是程今偶然发现的。那上面大多数的专业术语、那些相互牵连着的神经血管,太复杂,她不懂,所以只将看得明白的情况全数告知了良辰。
  良辰知道,肿瘤虽是良性的,可恰好压住重要神经,引发间歇性头痛和视力模糊,甚至失明。
  然而尽管早知如此,此时亲眼见着凌亦风将止痛的药片和水吞下时,她的心口仍旧不免狠狠地一抽。
  她看着他,问:“很痛吗?”
  凌亦风放下杯子,伸手拉她一起在床沿坐下,然后才说:“别皱着眉,不会痛。”语气温文,明显像是在哄小孩子。
  其实,因为拖了太久,药吃下去一时发挥不出药效,几乎头疼欲裂。
  良辰低下头去,摊开他的手掌,那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均匀,只是掌心覆着薄薄的汗水,冰冰凉凉的,触手有些湿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