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如今到了亮处,她微仰着视线,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脸色,虽然平静但略微有些发白,仿佛失血过多。
握住她的那只手,更是温度低凉,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是,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又怎么还能时刻占据着主导地位?
她想不通,又有点心慌:“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的伤口需要有人帮忙处理。”他停下脚步,转过来看她,似笑非笑道:“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这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因为逆着光,他唇边的那点笑意显得微微有些模糊,她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不然一个伤口正在流血的人怎么还能够如此轻松随意?
他就这样半强迫式地拖着她,脚步很快地穿过两条街,最后停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前。
这条路上多是各式各样小小的店铺,营业时间都还没到,因此显得分外冷清。他探手到门缝下,居然摸出一把钥匙,堂而皇之地开了门。
进屋之后,他顺手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光,又很谨慎地将大门重新锁上。她一边揉着被捏疼的手腕,一边皱起眉头:“你认识这里的主人?”倘若不认识,这种不请自入的行径算不算犯罪?
他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径直走到靠墙的一面玻璃立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的医药箱放在工作台上,才转头看她:“你过来。”
明明是需要她帮助,可是语气却更像是在吩咐下人。不过看他这样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倒是打消了她之前的那点疑虑。
她还在原地迟疑,他已经动手脱下衬衫。
没有了衣物的遮掩,男人赤裸着上身立在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见结实匀称的肌理线条,以及裹住胸膛的早已被血浸透了的纱布。
“帮我拆下来。”他说。
她看得目瞪口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剪刀。
冰凉细长的手术剪搁在手里,似乎连带着让心都跟着往下微微一沉。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其实就连看上一眼都觉得可怕。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仍旧在不停地往外渗,直到她解开一圈又一圈湿润粘腻的纱布,才看清楚伤口的样子。
他的伤在右侧前胸的位置,由上到下斜在那儿,足足有十几公分,两侧的皮肉向外翻开,狰狞地浸在暗红色的鲜血里。似乎是刀伤,单凭想像就觉得疼入骨髓。可他的反应却令她震惊,除了微微皱眉之外,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淡定得几乎不像是当事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更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她本能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可视线却像被胶住一样,木然地定格在那道恐怖的伤口上。卷着纱布的手禁不住地轻轻颤抖,她用整齐雪白的牙齿狠命地咬住嘴唇,就连脸孔都不自觉地泛白了。
最后还是在他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地完成了整个重新上药并包扎的过程。
她的动作既蹩脚又生疏,完成之后自己竟也冒了一身的虚汗。
而他低下头,似乎是饶有兴趣地检阅了一番她的“成果”,才开口说:“多谢。”
“不客气。”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找回正常声音,可是气息仍旧不稳,手也依旧在抖,只好十指交握垂在身前,强自镇定下来,问:“我可以走了吗?”
其实她现在的样子也十分狼狈,校服上沾染的血渍干涸凝固成一块不大不小的褐斑,印在雪白的棉布料子上,格外显眼,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了。而细碎的刘海因为汗水贴在额前,脸色苍白双眼失神,活生生一副蓬头垢面的形象。
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幽深的目光仿佛是在审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回身拾起衬衣穿上,面朝着她一边扣扣子一边说:“我送你。”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用了。”抬眼见到他微微眯起的眼角,又不得不轻咳一声解释:“你受了伤需要休息,我自己回家换衣服就行了。”
这个理由真是烂,好像她有多么关心他似的。但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和他靠得太近。
幸好他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次道了谢:“好,今天多谢你。”语气温和有礼,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让人无法将他与身上那道狰狞的刀伤联系在一起。
而她则如同获了特赦令,这一回就连客气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尽快摆脱这场莫名奇妙的遭遇。
结果她刚刚走到门边,却听见身后又传来清冽平淡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她应声回过头,男人修长的身体闲闲地靠在桌边,漆黑幽深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一丝兴味,慢悠悠地自我介绍道:“沈池。”
这样一来,她反倒不好拒绝了,可是又不擅长撒谎,迟疑片刻只好如实说:“晏承影。”
“晏承影。”他低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才笑了笑:“再见。”
大门打开,秋季灿烂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来,炫目得令人几乎眼花。
承影对着外面逐渐热闹鲜活起来的世界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并不希望下一次还会和这个男人再遇见。
这件事就像一个秘密,被深深地埋在承影心里,从没跟任何人提起。
那天早晨她忐忑不安地跑回家,迅速换了身干净的校服,又在水池边处理了脏衣服上的血渍,确定不会被姑姑发现异常后,才匆匆忙忙赶去学校。
最后当然迟到了,所幸老师并没有惩罚她。
到了下午,丁丽珍返校上课,一见面就兴冲冲地凑上来说:“告诉你一件事哦,张老师生病了,要请假半个月呢。”
下午他们班正好有节美术课,任课的张老师风评一向不太好,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常把表现欠佳的同学讽刺得体无完肤,并以此洋洋自得。
张老师生病的消息很快传开来,一下子教室里就爆发出欢呼雀跃的叫好声。承影初来不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家这个样子,气氛与自己以前念书的地方全然不同,不禁感到新奇。她拢住桌上的画笔,问:“没有老师上课,那我们怎么办?”
“听说会有代课老师哦。”阿珍趴在桌子边,笑嘻嘻地小声说:“而且还是个大帅哥!”
看到好朋友一副满面红光,双眼几乎就要冒出小心心的样子,承影忍不住单手撑住脑袋笑骂:“你花痴啦!”
“我是花痴呀,难道你不是吗?”阿珍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女孩,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从不遮掩。
十六七岁的少女,对帅哥这种动物天生缺乏免疫力。承影一听也来了兴趣,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憧憬着,直到上课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