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壶(第6/7页)

又过了半年,中间有过几次的相亲。

虽说年龄不小,但工作在大出版社,又没有孩子,所以雄介在女人眼里还是颇有魅力的。

这样托人介绍了好几次,总算与一位叫上野朋代的姑娘开始了交往。

朋代二十九岁,没结过婚,工作是中学的音乐教师,她父亲是东京都内的一家小学校长。也许家庭环境很是正统,所以便不知不觉地耽搁了婚嫁的年龄。

初次与朋代见面,印象并不算漂亮,但肌肤白嫩,十分可爱。茶道、插花也学过,结婚后也愿意不工作待在家里,这几点都符合雄介的要求。而且她又比雄介小十六岁,比过世的妻子还要小十岁,这对中年的雄介来说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呢。

连着几次的约会,雄介很快地喜欢上了朋代。

与麻子相比,朋代要温文尔雅得多,却不显得呆板,时常露出灿烂的笑颜。而且对雄介还十分顺从、体贴。

交往两个月后,雄介正式向朋代提出了求婚,朋代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照雄介的心思,马上就要结婚,但朋代却说她母亲患肾病正在住院,等母亲的病好转一些,到了秋天,要雄介再等半年。

当然,雄介对此只好顺从朋代,不过两人的关系都进展十分迅速,没过多久便住在了一起。

完全出乎意外,朋代竟还是处女。

“现今的年代,竟还会有如此纯洁的姑娘……”

雄介对朋代更加爱不释手了,朋代也投桃报李,对雄介倍加体贴。

“这样老是在外面吃饭,花费太多,我做的菜不嫌弃的话,以后到你家去,我做给你吃吧。”

这话正中雄介的下怀,马上便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她,使她能自由地去自己的家里。

雄介真正地又焕发了青春的朝气。

以前与愁子恋爱时也有这种感觉,如此看来,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呀。

到了夏天,朋代说她买了一套新家具[3]要送来。已经决定结婚了,朋代的家里也许及早地做起了嫁妆的准备。

雄介心里本来也打算结婚时房子不换,里面的家具全部换新的。床,沙发,衣橱都已显得陈旧,而且都是妻子留下的,难免睹物生情。新的妻子来了,本应该有个新的环境,新的心情,当然,对朋代也应该尽量地报以爱情。

这样想着,突然雄介又想起麻子来。

如果当时换一套新家具,也许麻子就不会弃我而去了呢。

八月初,朋代的新家具来了,于是原来的旧家具全部处理掉,而且连地毯和窗帘也换上了朋代喜欢的新东西。

“这样,终于这屋子成了我的家了。”

朋代坐在她搬来的钢琴前,心满意足地打量着房间。

“旧西装,再见……啦?”

雄介念起了一首老歌的歌词,可朋代却没听懂,含糊地点了点头,突然用手指着阳台说道:“那些东西不丢掉吗?”

雄介顺着朋代的手势望去,阳台上堆着一些纸箱、啤酒瓶,还有那只洁白无瑕的泪壶。

“这壶可不能丢呀……”

雄介慌忙去阳台将泪壶抱在怀里,小心地放到沙发边上的桌子上。

“是谁将它弃到阳台上去的?这壶可贵重呢。”

“可我不喜欢呀。”

平时一直深明大义的朋代今天显得格外固执,雄介不由吃惊地回首看着朋代,只见她正对那泪壶怒目而视。

“干吗一只壶这么宝贝呀?”

“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宝贝啰。”

雄介这么解释着,朋代却闷声不响地起身走到厨房里去了。

再看看房间,妻子留下的东西全部彻底地不见了,连妻子生前喜欢的CD碟片、复制的维纳斯坐像以及客厅门口的门帘也都不见了踪影。

都让朋代丢掉了。

“这些东西,全丢掉了,她是会哭的呀……”

雄介用于抚摸着泪壶,用轻得使朋代听不见的声音嘀咕道。

也许是按自己的心愿置换了家具摆设,朋代每天都来雄介的家了。已经订了婚,婚礼也定在了两个月以后的某一天,所以她每天来,也没有人说三道四的了。反而都感到她应该来,她已经是这家的主妇了。雄介自己也已完全将朋代看作自己的妻子了。

然而,也许是巧合,八月中旬时,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正是盂盆节放假,雄介去了好久没去的愁子娘家向愁子娘家人说了自己准备结婚的事。

愁子母亲也表示理解,这样便了却一桩心事的雄介回到了家里,不料发现那只放在桌上的泪壶不见了。

“放到哪里去了……”

以前曾被朋代将泪壶放到了阳台上,所以雄介现在发现不见了泪壶马上便紧张地追问了起来。于是朋代朝着壁橱上努了努嘴:

“那里呢。”

以前,这餐厅的左边有一架壁橱,壁橱上曾放过愁子的灵台。现在的壁橱换了新的,但地方还是老地方,那地方该是放愁子灵台的地方,现在鬼使神差地放上了那只泪壶。

“干吗放到那里……”

“这么大的一个壶,碍手碍脚的,放到阳台上,你又不高兴,所以才搬了过去的。”

这理由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在雄介看来,那曾放过愁子灵台的相同地方,朋代将那泪壶放了上去,不由感到有些意外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当时事情也就过去了,可过了一个星期,两人之间又为了泪壶发生了争执。

那天特别热,雄介好久没与同事们在一起喝酒了,那天受邀一起吃了晚饭,又去了新宿的酒吧,到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朋代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手里竟抱着那只泪壶在用布擦拭。

“你这是干吗呀?”

雄介不能理解地问道,朋代于是便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泪壶上的那个痕纹吹了吹。

“这壶,染上脏东西了。”

“这不是脏东西。”

雄介说着便伸手去拿壶,可朋代却不肯放手:

“等一下,我正在擦着呢。”

“擦不掉的,这是买来时就有的呢!”

“可是,这东西奇怪呀,我越擦,这痕纹会变得越多的呢。”

闻言惊奇不定的雄介不由分说将泪壶夺到手里,只见那壶上的痕纹果然又多出了一点。

“这痕纹,好像是两只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呀。”

朋代的话,更使雄介惊疑不止。

“你怎么说是眼泪呢?”

“这形状,不是很像吗?这壶,你不在家里寂寞地都哭了呢!喂,想哭就放声地哭吧!”

朋代说着从雄介手里拿过壶狠狠地用布在壶身上用力地擦了几下。

“啊,住手。”

雄介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朋代一下子将壶朝雄介身上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