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悦己者容

  被岁月洗礼过的贺泓勋身上散发着一种能够令人安心的气息,就连他低沉的声音都如同会下蛊一般,让牧可不可抑制地迷恋着,甚至有了倾诉的**。贺泓勋问她晚上是不是留在家里不回宿舍的时候,牧可终于鼓起勇气袒露了那件深藏了十几年的心事。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复往日清脆:“我讨厌回来,讨厌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每次我都有消化不良的感觉。我觉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对不起妈妈。”

  五岁大的孩子,记忆是相当有限的。赫巧梅的呵护与疼爱根植在了牧可幼小的心里,父爱的缺失,是牧凯铭永远无法弥补的。

  听出她情绪的低落,贺泓勋心疼地轻责:“傻丫头……”

  牧可低低地说:“你都知道的吧?堂哥肯定告诉你了。”

  “他和我提过一些,怕你不高兴,没深说。”贺泓勋诚实地坦白:“他觉得你自己告诉我比较好。”

  军训结束那天贺泓勋特意去了趟缉毒大队,从牧岩那了解了一些牧可的情况。他知道在她五岁半的时候赫巧梅因病过世,七岁半时牧宸出生,她小姨赫忆梅正式进了牧家的门。但牧可却是在牧宸两岁大时才知道自己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此之外,贺泓勋还获知了一些细节。

  牧可两岁时牧凯铭休探亲假回家,女儿根本不让他上妻子的床,搂着妈妈悄声说:“他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家啊?”令牧凯铭黯然。三岁的牧可画画,画中的房子里有妈妈,有她,甚至连赫义城都有,惟独没有牧凯铭,摸摸女儿软软黑黑的头发,牧凯铭柔声问:“可可,爸爸在哪儿?”牧可晃了晃小脑袋,像是在摆脱爸爸的手掌,头也没抬地说:“你在外面。”

  那一夜牧凯铭失眠了,凝望着妻子美丽温柔的脸,他满心愧疚。回部队那天,赫巧梅带着牧可去送行,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又理了理妻子被风吹乱的长发,终于忍不住说:“巧梅,随军吧。”

  或许是自私了,让她为了他放弃热爱的事业去到偏远的部队生活。可是,聚少离多的日子让夫妻二人尝够了相思的苦,他们之间,必然要有一人作出牺牲。然而,就在赫巧梅含泪与学生们告别,准备与丈夫团聚的时候,命运却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忽然晕倒的她被查出患上至今为止依然不能治愈的癌症。为了能够让她得到更好的治疗延续生命,随军的计划就这样被无限期搁置了。

  “其实没什么……”明知道他看不见,牧可还是坚强地笑了笑,她轻描淡写地说:“无非就是妈妈不在了,爸爸娶了小姨,然后他们有了孩子,而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小宸的存在的……”

  一件天翻地覆的事情被她说得云淡风轻,贺泓勋觉得心疼,他担心地叫了声:“牧可!”

  “你不要安慰我,更不要劝我。”牧可将目光移到那本旧相册上,悠悠地说:“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要勉强我,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

  真实地孩子气的说词令贺泓勋微微皱眉,他以轻松的语气说:“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具有毁灭性?”听到她嗯了一声,他又说:“想过劝你,不过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伯母的离开是不可改变的,你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人性在很多时候都不见得有多光彩,我们可以不必太计较**中的那小小的一点黑暗,但绝对不可以放任它滋生扩大。”

  对贺泓勋来说,牧可的家事他觉得自己没立场参与,至少现在没有。至于说她和家人的心结,既然十五年连赫义城都无力改变,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解开。与其惹她伤心,不如好好照顾她来得更实际。

  牧可反问:“那你心里也有一点黑暗吗?”

  贺泓勋直言不讳:“有。”

  “是什么?”

  “速战速决把你转变成我的私有财产。”

  “……”

  “好了,别怕,我只是借题发挥,提醒你我有这样的动机。”

  牧可的思维开始跳跃,犹豫了下,她吞吞吐吐地问:“你,我是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贺泓勋轻笑:“想知道?等你来了我当面告诉你。”

  牧可生气了,威胁道:“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他反威胁:“你不来我就不说。”

  “爱说不说,我还不想听了呢。”

  “那就糊涂着,挺好。反正我都习惯你整天迷迷糊糊了……”

  “我什么时候迷糊了?”

  “不迷糊你没听完我口令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彪出去了?”

  “那,那不是……”

  “不是什么,就是迷糊!”贺泓勋下了定论。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直到贺泓勋确定牧可睡着了,话筒里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收线。望向漆黑一片的营区,他静静地回味着什么,隐隐发现牧可的依赖,他无声地笑了。从中午接到贺雅言电话,判断出强行带走牧可的那个是赫义城时就始终悬着的心渐渐归位。

  第二天离开家时,牧可带走了那本属于她的相册,似乎昭示她将永远不会再踏进这栋房子。其实四年前她就想带走的,只是牧宸在她报道前将相册藏了起来,小小的他拉着姐姐的手仰着头说:“我帮你保管呗,你想妈妈时就回来看,好不好?”看着弟弟稚气的脸庞,牧可没有坚持。

  十一很快到了,牧宸缠着牧可非要跟去部队,她同意了。由于学校临时安排新辅导学习,牧可的假期被缩短成了两天。想到第一次去贺泓勋那里空着手好像不好,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向好友取经,结果被打击了,向薇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送什么礼物啊,他都还没送你呢,女人要矜持懂不懂?”

  牧可不满地抱怨:“请你正确区分矜持和心意的区别好不好?”

  “你完了,牧可可,彻底完了。”向薇贼贼地笑:“动心了吧?我就知道你抵抗不了中校同志的魅力,哎,我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