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氆氇(第2/2页)

班哲只扭过头窃笑。

月光很不服,上前去拍拍班哲的肩。“我看只有你穿上才会像金刚吧。多久也没活动了,咱哥俩下楼去锻炼一下手劲如何?”

班哲只“哦呀”一声就跟随月光下楼了。

孩子们都欢呼起来,在碉楼下的院子里围成一个大圈。月光和班哲站在圈子中央。月光已经脱掉上衣,光了膀子。班哲也把外衣脱下来。两个壮实的康巴汉子像两头公牛,只双双摆开阵式,横眉怒目,好一副腥风血雨的架势。为公平,小尺呷还钻进班哲怀里,把他身上的腰刀迅速抽了去。大半孩子都站在月光这个方向,朝着月光呐喊助威,即使身上穿的是班哲刚刚送给他们的新衣衫。那场面弄得像是两个大男人在争取选秀似的。苏拉还在一旁大声不满地叫喊,要求班哲也必须脱掉上衣,赤胳膊上阵。穿上衣物是不是会让我们的月光阿叔吃亏呢?

月光站在那里哈哈大笑,一个口哨打响,他直接朝班哲呼上去,两只膀子罩住班哲双肩,想利用自己比班哲高大一些的身体重力压制住班哲,从而把他闷倒在地。但是班哲早有准备,双手扣住月光的腰,右脚迅速来个大撂腿,只把月光脸面朝天摔了个仰八叉。

孩子们在嘘唏,小尺呷急得要上前去帮忙月光,被阿嘎一把拦住。月光仰倒在地只怔愣稍许,趁班哲得意之际,立马反弹起身,顺势间横扫班哲一腿。班哲猝不及防,两腿上翻被打倒下去。月光正要压住班哲,却见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我们学校的院门被人破格而入,草原上巴桑女人的小男人尼玛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月光!走!走!”尼玛在朝月光叫喊,满脸血污。

“怎么了尼玛?”我慌忙赶上前。尼玛却来不及理会我,只一边挥手一边呼动月光。“走!走!德德家快要打死人了!”

我一听是德德家,心顿时跳到嗓门眼上。月光马上跟随尼玛跑,还招呼班哲也跟上,我拦截也来不及。

班哲犹疑着脚步,是想上前去,却被我一把拖住。

“班哲,不能跟尼玛这么盲目去打架呀!德德家就是为山林,他们家有错误!”我在朝班哲嚷。班哲只好停下脚步。但是月光在朝他叫,“班哲你还算不算汉子!快跟上哇!”他自己已经跟随尼玛跑出院子。

原来德德家又因为山林的事与牧民发生纠纷。德德喊尼玛去帮他打架。尼玛打伤了,又来找月光。两个男人跑得血雨腥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我的心被这个义无反顾的青年弄得有些疼痛。——他那么盲目地赶去帮德德家打架,究竟是尼玛的面子,还是因为洛布姑娘?

我站在那里,心神不宁。

班哲望着我局促不安,想上前作些安慰,又不知什么方式合适。孩子们跟着围上来。苏拉孩子小小的身子扑进我怀里,她在惶惑地喊,“老师,老师。”班哲一旁问她,“娃儿,阿叔来给你们唱戏好不好?”苏拉孩子寻求的目光晃闪在我脸上,她在等待我的应承。

仰起头,我把目光送进天空里去。也许只有天空那样广阔的地方,才会纳许我此时的满腔恼火,让它自由,可以随时随地爆发出来;不像现在,在我面前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学校,这么多孩子,真诚、也有些微妙的班哲。

我说好吧,我们回院子去。

一个小时过后,在班哲有些沉闷的歌声里,月光终也像尼玛方才那样的,挂着满脸的血彩回来了。一身痛得不行,他在“啊哟啊哟”叫苦不迭。

“唉!我真不该跟过去!都是被尼玛给糊弄的!他的那是心中有鬼才那么地为德德家卖力,我跟过去真是没意思!”

我坐在院门旁不理会月光。无论他怎样叫苦连天,或者脸膛上还在冒着鲜血,我也不想把止血药拿出来给他。

他当然是知道我有那个药的,所以他在故意高声叫喊班哲,“阿哥啊,你瞧我这个血淌的,就跟山涧里的泉水一个模样了!”

你就唱歌吧!你唱歌我也不给你药!我心里在这样想,又好气又好笑。班哲却是在关心另外的事,“阿弟,刚才你说那个尼玛心中有鬼,他有什么鬼了?”

月光张口想道出原委,但一眼瞄过我,好像又有什么隐讳不便我听到似的,只封口不说了,转移过话题,佯装生气地责备起班哲,“你什么意思,我都这个模样你还在想别的,你们真是见死不救哇!”

孩子们倒是心疼了,一个个围上我,直喊,老师!老师!

我在朝阿嘎叫,“你们喊什么!别喊我!二楼的柜子里是有止血药,但我不想送给这样活该流血的人!”

阿嘎一听,早跑上二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