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五十三章 刀剑所指

终于回到京城了!

尽管不过走了数月,但是,真正踏足京城的时候,李明泽仍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这里是大吴的帝都,无数官员云集于此,无数诏命从太极殿发往天下八方,无数人兢兢业业削尖了脑袋,只是为了在太极殿谋取一席之地。如今,他终于回来了,而且是堂堂正正地回来!

虽说在城门没有遭到任何留难,尽管迄今为止尚未有人阻挡在他前行的路上,但是,那些四处晃动的人影他却决不会忽略。看来,这些人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大约已经知道了镇北军和南北大营的事,但是,倘若不是他有意放走了送信的人,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底细?侍卫亲军司刘成确实是人才,五内所提举内宫禁卫的刘宇轩同样也不差,但是,依然没有人能够料到他所思所想!

他徐徐策马前行,越往前走,心中的那个影子就更加清晰。他很清楚,崔夙就算再聪慧再果决,终究有一件事及不上太皇太后,那就是她还不够狠!只要她能够在两边道路上埋伏数百弓箭手,必然能够轻轻松松取他性命,事后更可以把事情推卸出去——那些闲散王爷之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只怕是多了,到时随便抓上哪个顶罪都没有任何关系。

夙儿,你心中对我终究还有那么一丝情意,是么?

他轻轻在心里呢喃了一句,忽然双目寒芒大盛。顷刻间,前方的两边小巷忽然涌出无数兵马,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这还不算,刚刚走过的来路也一下子被全副武装的军士挤满了个个都是刀剑出鞘如临大敌他还真是一张乌鸦嘴啊,这种事情,是能够胡乱猜测的么?

李明泽自嘲地一笑。随即看看左右,见一群精挑细选地护卫个个手按腰刀。却无一轻举妄动,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若是真要杀他,大可不由分说上来就杀,不用将他围起来,如此看来。局势还是大有可为的。

“侍卫亲军统领刘成见过楚王!”

随着这长长一声报名,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朝马上地李明泽躬身施礼,旋即站直身子,沉声喝道:“太皇太后口谕,召楚王太极殿觐见!”

终于来了么?进城之后一路慢行,李明泽就是在等待这样的命令,果然,一切和他猜测地一模一样。虽然他断定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崔夙既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这就代表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他为何要为一点点面子而把事情闹得不可首场?

几乎是在刘成道出口谕两字的时候,李明泽便滚鞍下马。旋即拜倒在地。而其他人也齐刷刷地下马而拜。等到刘成代传旨意完毕,众人又是齐齐一声领旨。旁人更是挑不出任何差错。即使是有心在这件事上刺一刺李明泽的刘成,此时此刻也只得承认,李明泽确实能屈能伸。

上马和刘成并肩而行,李明泽看也不看两旁虎视眈眈的侍卫亲军,很是随意地和刘成谈笑风生,那风度看在后头地护卫眼中,自然更觉心折。而刘成虽说恼火李明泽的不期而至,却也不得不应付周全,心中那个念头就更强烈了。

刚则易折,李明泽和崔夙个性太像,虽然看似般配,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只怕这一生是走不到一块去了。只是,他那个儿子倾心于崔夙,就一定有好结果么?

两侧的民宅大多都是大门紧闭,沿街商铺能关的也都关了,即便是仍旧开着的,此时也在忙着下门板,仿佛都像躲避瘟神一般。唯一在这个时候依旧开着大门的,也就只有几家米铺了。尽管早就听说京城闹过一阵米荒,但是,此时此刻看到这幅情景,李明泽哪里还会不知道所谓米荒大约不过是人祸,否则,那些米铺的木牌上,米价也不会只是中平的价位。

一路行到皇宫,李明泽地那些护卫自然只能留在外面,对于这样的局势,李方虽然微微色变,却没有半分抗拒,就是那些护卫也二话不说遵命而行。伴着李明泽往里面走,刘成竟是越走越觉得心中堵得慌,最后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这位楚王就这么有把握么?李明泽知不知道,就算崔夙有心放他一马,那些事情一旦真正为群臣知晓,定然会引起一片哗然,最后说不定让事情滑向不可测地深渊!

日光之下,太极殿一如既往的恢宏巍峨,那金字牌匾闪耀着阵阵光芒,晃得人眼睛发花。而两侧钉子一般地侍卫更是往昔很少有过地,只是这一架势,有心人便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更不用说心有定计的李明泽了。

他只是驻足片刻,便笑吟吟地迈出了第一步,旋即是第二步第三步,一步比一步自信,每一步地步子都比前一步更大些许,等到跨入那庄严的大殿时,他已经完全调节好了心情和表情,庄重却不失体面,正是一位亲王应该表现出来的状态。

两边分列着文武官员,越是往前品级越高,而他一路向前,自然而然云集了众多目光,其中有艳羡有怀疑,有钦佩有敌意,而在经过亲王那一排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便察觉到,这里少了好几个人,正是皇族中牢骚最多的几个老家伙。看来,这些人还不死心,想要趁着最后的机会玩一把呢!只可惜,有野心没有脑子,最后只不过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他可以保证,他走进太极殿之后,侍卫亲军统领刘成一定会在外头开始大肆清洗。

高高的御座上,赫然是抱着小皇帝的崔夙。襁褓中的小皇帝只能隐约看出头脸,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机灵,看得李明泽不禁莞尔。等到他的身前再无臣子的时候,他终于翻身跪倒在地,深深叩拜道:“臣楚王李明泽叩见陛下!”

此时此刻,他只是折服于那御座,那御座后不知是否存在的阴影。而那个婴孩是否值得他叩拜,如今不过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