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真相(下)

  “分手了。”我当着米诺凡的面大声对米砾说,“年少轻狂,一笔勾销了。”米砾瞪直眼看我,半天才回味明白我的意思。米诺凡不动声色,翻过一页一页报纸,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当时他对我说“不要急于做决定”的时候,就料定我会有回头的这一天。
  不过有什么办法?我终究是路理和米诺凡两位男士的心手下败将——一个令我体无完肤,一个令人我虔诚皈依。
  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像以前那样贴身放着,可是,有时候往往一整天它都静悄悄的,像合上了眼皮安静睡去的孩子。
  这样的等待自然是可耻的,我羞于告诉任何一个人,当然最最羞于告诉他。
  我原宝以为,若他能真正找到心中的所爱,我一定是走得最潇洒不会回头的那一个。却未想,结局明朗的那一刻,我却最最输不起。
  我输不起青春岁月里的美好的守候和初初萌动的如同盛满露珠的荷叶那样的爱。
  其实,就有狠心说出那四个字以后,我就该知道,消失了的,不会再重来。逃离了的,不会再拥有。
  是不是误会,此时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尽管我在心里,已经替他想好了千百个解释的理由。
  我没想到有钱一天会再见到陈果。那天我去街上采购,累了,走进一家麦当劳想买杯“麦乐酷”喝。忽然看到柜台里的她,她穿着制服,笑容可掬,正在给一个小孩子递上一个甜筒。我疑心我看错,仔细一看,果真是她们。
  我没有买任何东西,匆忙退出。
  其实我完全不必怕她。但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又输了。我从来都是依附着别人长大,没有自己赚过半分,更别说像她这样在快餐店辛苦打工。她明朗动人的微笑让我有种从没有过的心悦诚服。坦白说,以前我老觉得她着装老气,发型凌乱,步伐难看。没有特长和天分,五官平常到掉在人堆中无法辨认出她的面目。除了跟我抢路理时的咄咄逼人,我看不到她任何的优点。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刻,我决不会把这样一个普通到俗气的女孩当作对手。但现在,她的右手上却骄傲地拎着一个装满蔬果的菜篮。
  她已荣升为他的厨娘,烹调佳肴,调味幸福,这份恋情堪称修成正果。
  所谓“命运的裁定”,原来是令米砂远走高飞,令陈果成为最后一站公主。叫我不得不折服。
  那些日子,我还喜欢上了跟一个叫江爱迪生的人聊天。就是他,一个摄影师,把醒醒和过去的岁月一并带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跟他完全不熟,所有的了解都只是通过QQ上跳跃的一个头像。但跟陌生人倾吐让我无所顾忌。总要有人见证我年少的美好友情,它不能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任岁月就此掩埋,我不甘心。好在我的聆听者是个超级有耐心的人,他对我讲述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地感兴趣,恨不得我能讲得越多越好。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姓江的爱上了醒醒。醒醒又有人爱有人宠了。噢,她天生是讨人爱的姑娘,米砂却从来都不是。杂志书上说的关于“爱情运”的高低,大抵就是如此吧。
  “你难道不想见她一面吗?”有一天,江爱迪生给我建议说,“你反正也是从北京走,我觉得,你在出国前最好来看看她。”
  我首先想到的是拒绝,“她的病好不容易好,一切重新开始,我不想勾起她不快乐的回忆。”
  “遗忘不是好办法,因为好多事情除非患了失忆症,否则根本没法忘,坦然接受过去,才可以更好地出发。”
  这个怪名字的家伙,他是在劝我吗?
  “来吧。”他说,“我来安排。”
  那些天我又开始苦练厨艺,我要把生疏的一切练回来,等我见到醒醒,一定要给她做一桌好吃的东西。最享受的人当然是米砾,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照单全收。有一次甚至破天荒地拍起我的马屁来:“米二,我以后能娶到你这样贤惠的老婆就好了。”
  “那还要懂得珍惜。”米诺凡插嘴巴。
  “你是经验之谈么?”米砾这个不怕死的,居然敢这样子和米老爷对话。
  米诺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米砾,什么也没有说。
  傍晚时分,米砾跑到我房间里来,我们透过窗户,看到米诺凡又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米砾摸摸头对我说:“都要走了,他还这么辛苦劳作,老男人的心思真弄不明白。”
  “你今天不该那么说他。”我说,“或许他心里不痛快。”
  “你多虑了。”米砾说,“男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米老爷是真正的男人。我崇拜他。”
  “你为什么不大声喊出这一句?”
  我话音刚落,米砾已经推开窗,面对着窗外的米诺凡,竟然大声用英文唱起了《我的太阳》:ohmydad,ohmysunshine!他的美声严重离谱写,荒腔走板,我笑倒在床上。
  而窗外那个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把大剪子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况竟然有些要命的羞涩。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子的新生活要开始了。我的,米诺凡的,米砾的。我们是注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谁也不能失去谁,谁也不可以让谁失望。
  临走的前一晚,我去看左左。她兴致特别高昂,放下酒杯,一直喊着有礼物要送我。
  我打开那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礼盒,看到了“礼物”——那是我作词,她作曲的一首歌,歌名叫做《微雪》,她已经将它制作好,放进了一个崭新的Ipod。
  “送你。”她说。
  “这么好。”我说。
  她紧紧拥抱我。在我耳边呢喃,声音忧郁得让我抓狂:“明天就走了。”
  “你不许想他。”推开她,很严肃地对她说,“你要有新的开始,必须。”
  “也许吧。”左左说,“我为他追回国,他却去了国外,一切都是天命,说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我说。
  “不。”她纠正我,“爱情是一件美好的事。”
  我反问她:“不被接纳,甚至被欺骗,伤害,难道也是美好的吗?”
  她看着我,两眼放光地肯定地说:“如果你真的爱这个人,就是的。”说完,她把Ipod替我打开,耳机塞到我耳朵里说,“来,听听咱俩的杰作。”
  我闭上眼,耳边传来的是左左动人的歌声:
  我靠过你的肩
  你没吻过我的脸
  难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