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希望(第3/5页)

“说真的,这是一种很棒的感觉,虽然我失恋了——说真的,兄弟团一直都在问我,为什么我失恋了还那么开心,还开玩笑,叫我情圣,但我还真没那么伟大,不是那种把苦情往心里藏,只要你能过的好,我再苦也无所谓的类型。我开心,是因为这件事总体而言,让人充满了希望,让人对这世界会重新燃起一点热爱,明白我吗?虾米,看到你能拥有幸福,真的,再没有比这个让人更开心,更有希望的事了。你和沈钦的经历,也帮助我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说,我从来没爱过真正的你,你说能接受和热爱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对此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把自己的感受诚实地告诉你——对我来说,你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一向自认磊落的我,却从不敢真正地追求你。是因为害怕被你拒绝吗?也许,但更多的,我想,是因为你对我来说,代表着过去那无能又怯懦的我,也代表着正义所不能到达的角落。从小到大,我都想要保护你,可却从来未能如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忍受着那些不堪。”

“当我还小的时候,长大了当警察,是我的理想,我想要当警察,就可以把欺负你的坏人全抓起来,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我最崇拜的父亲就是警察,为什么他也不能拯救你于水火之中。我们的距离,随着我的成长而渐渐拉远——我越是喜欢你,就越是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正因为我很清楚,你的绝望来自于这个社会,而我也很清楚,自己并不具备改变这社会的才能——我没有这个信心,所以,我总是放不下你,我总是想要保护你,却又总是不敢对你表白。”

“在毕业前夕,我面临一次选择,爸妈非常不希望我做警察,我爸和我谈过一次,他告诉我,当警察,有时候是很让人痛苦的,这份痛苦,并不来源于那些现实的元素,低工资、超时工作……不,最大的痛苦其实来自于最终的那份认知:当你成为警察的时候,你以为你能改变一些什么、保护一些什么,但到最终,你总会发现,其实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其实你什么也不能改变。”

“现在想想,他的感慨,也许正是因为你的案子——而当时的我虽然不知情,但也因此触动了和你有关的心结。我想当警察,最初的动因只是为了从欺凌中保护你,可当了警察,真的能保护到那时的你吗?那时的我,已经不再天真,对我来说,答案其实很显而易见,也真的很让人绝望。”

“我没这个信心,我也放弃了希望,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在和命运的对抗中落败,在我心底深处,我非常清楚,我是个失败者……我的意志力,并不足以做一个警察。根本就不具备靠近你的资格,所以,我游走在你身边,嗫嚅着、盘旋着,但却从来没有勇气,把我的心意说出口。”

“但现在,我的想法终于发生了转变——我依然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但我开始建筑起一种信心,就像是你和沈钦一样,我开始相信,只要我一直努力,贡献着我那点渺小的能力,去改变我所能触及的现实……”

“那么,一点一点的,在未来的某一天,现实,也会因此变得更美好吧?”

“像你这样的女孩,也就不会再这么绝望了吧?”

“这是一种很离奇的想法,因为发生在我们周围的现实,是如此的沉重,每一天都有生命绝望地消逝,这种现行的、巨大的悲痛,几乎能让我们感到这个念头的荒谬:现实是一台这么巨大又沉重的机器,它好像会永远这样运行下去——我、你和沈钦,在生命中的某个时段,是不是都是这样认定的?”

“但事实是,我现在开始相信的事实是,世界也有可能在变得更好,总体说来,当我们回头看去,再想想现在,我们的生命,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这个星球,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也正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美好。只是这改变摊平到时间和空间时,和庞大的总量相比,是如此的稀薄,非常容易被人忽略——但,它确实也正在发生。”

“所以,只要我一直努力下去,一直奋斗下去,总有一天,我能保护到的你吧?总有一天,我是可以改变什么,可以保护什么的吧?”

“所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个警察了。”

“你呢?你还会把你的心理工作室开下去吗?”

“有时候,我总有一些离奇的想法——对你来说,也许太柔软了,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在想,你开设这间工作室,是不是也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想要帮到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谢阿姨,甚至是当年的刘叔叔,帮到那些本应拥有希望的灵魂?你是不是也在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希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你一定不会承认的,也许你还会说,我和沈钦都喜欢把你想得太好——”

“景云和你真的时常都把我想得太好了。”刘瑕说,沈钦几乎是同时地抗辩,“但刘小姐你真的很温柔——”

视线落到信的末行,他没有往下说,而是略带诧异地瘪笑了起来——

“但,就像是沈钦常说的一样,我也要说,‘那是因为,刘小姐,你真的很温柔’。”

“所以,下次见面时,我就是个警察了——重要的话要说两遍——我希望,我能比现在更好,而虾米你呢——你和沈钦也会更好的,我知道。所以,我衷心地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断网中又没手机,只能写信的连景云。”刘瑕把信读完,抖了抖信纸,把它小心地折好,“他的文艺病确然比前几个月又加重了。”

对她的吐槽,沈钦只是笑——他就那样把下巴搁在隔板上,深深地看着刘瑕,“尽管毒舌好了,反正我和连先生都不会被击倒——我们都知道,你比表现出来得更好。”

“而这真的是很深、很深的误解!”刘瑕说,她没好气地给了沈钦一记白眼,“不许那样看我。”

“就要。”沈钦说,她的男朋友一直都是很无赖的。“眼睛长在我脸上,你能奈我何?就要这么看——就要——”

“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坐好,扣好安全带……”空姐匆匆巡舱而过。

沈钦吃瘪地坐回去,这下换做刘瑕得意的轻笑了——他们用眼神打了几仗,但,她还是主动降下了座位间的隔板,把手伸过去,和他双手交握,静静地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

飞机滑向跑道,屏幕上播放着安全须知,客舱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微小噪音。有那么一段时间,沈钦和她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看救生衣穿戴细节演示,然后,沈钦靠到了隔板边上,他的额头触到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