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二十二章 雨后叶底花(第2/5页)

孙清扬的声音轻快起来:“是靖郡王?所以你才一直不敢说?”

福果点了点头,不明白主子为何听到她所说的话,如释重负,神情看上去竟然有些欢喜,难道,这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为难吗?

她期期艾艾地说道:“是的,虽然起初是靖郡王强要的奴婢,但奴婢既跟了他,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何况奴婢有了身孕,再没可能另许他人。之前不敢告诉主子的原因,一来是因为郡王让我等他做主;二来,您和郡王妃交好,奴婢怕您知道了,王妃会私下处置了奴婢。主子,奴婢该死,这样大的事情,还求主子垂怜,为奴婢做主……”

秦雪怡临盆在即,这会儿要把事情捅到她跟前,岂不就像催产催命一般。如果孙清扬不是个心善的,还真可能把福果扔给秦雪怡,说不定私下就被打卖了,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福果如此担心,死死抵着不说,确实有她的道理。

孙清扬回过神来,搁下了刚才的担忧,担心起秦雪怡知道此事会怎么办?偏生,还是她院里的丫头。

就算和人说,是靖郡王强要了这丫头,也难免会有人认为福果是狐媚惑主。从古至今,有了这样的事情,人们顶多说男人是风流,意志薄弱,都会把罪责推到女人的身上,似乎没有了横刀夺爱的小妖精,那男人就会是一世忠贞不变心,情深义重,相敬如宾的好夫君。

岂不闻“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

所以,先前以为令福果怀孕的人是朱瞻基时,孙清扬没有怪责福果,而今知道事实的真相,她仍然不怨福果给自己惹事,靖郡王要一个丫鬟,福果能怎么样,以死相争吗?即使是福果有心为之,靖郡王若不想,她一个丫鬟,也不可能反过去强了他吧?

所以不管起因是什么,结果在这里,在孙清扬看来,靖郡王就应对福果负责。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低声问道:“你们……发生过几回?小日子迟来多久了?你自己有何打算?”

福果浑身发着抖,连连磕头,伏在地上哭泣,连说带哭。

“只有一回,主子,你信奴婢,就那么一回,您让我给郡王妃送东西过去,碰见了靖郡王,他喝了点儿酒,拉扯着奴婢……也是这几日,奴婢发现身上不对,才去找了他,问他如何安置奴婢。”

福果的言语里充满了苦不堪言的艰涩:“主子,奴婢能有何打算,只怕人都以为是奴婢勾引的靖郡王,奴婢也曾想过一死以证清白,可奴婢怕……后来又怀了孩子,奴婢更怕,主子,求您为奴婢想个法子吧,奴婢的生死,全在您手上了。”

杜若和福枝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连惊带吓,连茶都忘了给孙清扬续。刚进来的苏嬷嬷和瑜宁听了个半截,但这两个经的事多,连蒙带猜也就约摸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把手里的粥顿在桌上,苏嬷嬷咬牙训斥道:“不知自爱的东西,还好意思让主子救你,你给主子惹了多大的麻烦。”

瑜宁呆呆地出了半天神,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这宫里头,但凡长得齐眉整脸一点儿,那些个主子们就不放过,纵然是丫鬟,也是个人啊,就这样想睡就睡,想丢就丢。要不是被主子发现,只怕这福果等来的,不是靖郡王纳她为妾的消息,而是一包有毒的打胎药——就像自己当年一般。

她低头看着仍然在抽泣着的福果,低声说:“哭有什么用?既然已经有了身孕,你就得想清楚,到底他能不能托付,‘始乱之,终弃之’,你是这样的身份,以这样的情况进了府,就是太子妃殿下让靖郡王纳了你,又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打掉那孩子,寻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妥妥当当地过一辈子。”

竟然是劝她不要孩子,别跟着靖郡王?福果愕然抬头看着瑜宁。

瑜宁看着她,如同看着十几年前的自己,苦口婆心期望能够将她劝得回心转意:“也许,他根本是一时兴起,就没想给你个结果,要不然从强要了你那天起,这都一个多月了,为何一直没有话给你?即使你有了身孕,他还推托再三,迟迟不给回音,你当日告诉他,他是欢喜多些,还是惊恼多些,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再决定要不要主子去帮你求这个体面。”

孙清扬想起苏嬷嬷搜出来的男人鞋袜,按理,靖郡王犯不着让福果给他做这些个东西啊,尤其福果有了身孕,他的一妃一嫔都是怀着双身子的,他难道就没听过怀孕的人是不能动针线剪刀的吗?

“且不说这些个,福果我问你,你屋里藏着男人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是做给靖郡王的吗?”

福果诺诺回答:“是,奴婢月信迟迟不来,怀疑是有了身孕,心里没主张,就去找靖郡王讨要说法,郡王他……让奴婢给他做双鞋袜,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

“竟然让怀孕的人做这些个东西,也不知道靖郡王是怎么想的。”瑜宁小声嘟囔。

怎么姓朱的人家都是这样的脾性,让做些东西等好消息,你这甜甜蜜蜜做东西呢,他那边紧锣密鼓地安排你的死期,自己当年不就是吗?让绣一条汗巾,还没有绣好,就等来了有毒的落胎药。

如果不是恰逢燕王的大军攻破皇宫,建文帝兵败,也许,自己就真将那碗甜如蜜糖的汤水喝下去,落个苦似黄连了。

回忆往事,瑜宁心里充满了苦涩和不忿,但那个始乱终弃的人已经是一抔黄土,她恨也无处恨去,看着眼前的福果,像是看见从前那个傻傻的自己,她好心地提醒:“你心里可得有个数,别是靖郡王使的缓兵之计,拖着你,想其他的法子呢。”

福果回想当日,自己去找靖郡王,他先是要拉着自己解释当日喝了酒,并非有意。后来听到她说有了身孕,神情呆怔,还问她确定不确定,好像确实是有些惊恼,甚至烦心,为此,还砸了一个桌上的茶盅,后来还是听自己说要告诉太子妃殿下,求她做主,才转了笑脸安抚自己。

鞋袜,是自己都走出靖郡王的屋子后,有个丫鬟姐姐跑来追着说,郡王说看她身上的衣衫,觉得她的针线不错,让给他做鞋、做袜,尺码也是那个姐姐给的。

难道,那会儿,他就想让自己有点儿事做,别胡思乱想找他的茬,用这样的缓兵之计拖延吗?

摸了摸衣袖下胳膊上他捏的手印,还在隐隐作痛,福果有些明白瑜宁所说了,虽说在太子府里没有这样的事情,但私下里,她没少听主子们要了丫鬟的身子,却当猫呀狗呀一般丢弃,有的还给个通房的身份,半主半仆地混着,有的直接找了借口发卖出去,免得正妻知道了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