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十三章 金玉两迷离

何宜芳起身上前看了半晌,抬起头来一脸诧异:“这不是党参片吗?上好的五花参,怎么了?”

朱瞻基冷笑一声:“你的眼力倒好,竟然能认出这是五花参,孤平日里都是听人说,虽然吃了不少,却不认得这是五花参。”

何宜芳像是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一般,说道:“谢殿下夸奖,臣妾原也不知道这是五花参,只是姐姐每日都要用它来炖汤补气生血,还常常叫人端了来给臣妾喝,故而臣妾认得。”

朱瞻基端详她半晌儿,忽地气极而笑:“好,何宜芳,孤倒是小看了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还敢不认。孤来问你,这参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把藜芦做得和党参片一般模样,究竟想干什么?你的宫女茉莉方才已经全招了,你还想死撑着不认吗?”

何宜芳更是觉得奇怪:“先前臣妾听太子殿下说茉莉就觉得蹊跷,臣妾从未让茉莉烧过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知道藜芦是干什么用的呢?”

朱瞻基冷哼了一声:“好,你既然要死个明白,孤就让你明白,林掌医,你来告诉她藜芦是干什么用的。”

听完林掌医的话,何宜芳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一时间天旋地转,好半晌儿才勉力稳住心神,连声问道:“姐姐呢?那姐姐有没有服这有毒的参片,姐姐有没有事情?”

见何宜芳的神情不似作伪,连先前觉得她脱不了干系的胡善祥都疑惑起来,偏朱瞻基仍然恨恨地对她说:“你倒是装得很像,也推得干净,先前也没见你和她情分这么好,怎么这会儿巴巴地问起她来,倒好像亲姐妹似的关心?如此孤来问你,既不是你做的,怎么会是你院里的人拿去烧了?茉莉可是口口声声都说是你让烧的。”

何宜芳好像仍是惦记何嘉瑜的情况多些,一脸紧张:“臣妾也不知茉莉为何会说是臣妾叫她拿去烧的,殿下,姐姐究竟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一直跪在一旁的清漪连忙说:“想是昨儿个茉莉做错了事,昭训骂了她几句,还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她便怀恨在心诬陷昭训呢。”

朱瞻基目光落在清漪身上,森然笑道:“倒是护主的好丫头,比那小宫女强多了,难怪能当你主子跟前的头一个,做了心腹,孤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事情她不叫你去做?是怕你太惹眼,还是因为别的?茉莉,孤再问你,这事究竟是谁让你做的?若是还不说实情,就叫人先扒了你的衣裳,再打二十板子,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编谎。”

清漪先前看朱瞻基对自己说话的神情,吓得脸色煞白,听到后来,却是说要惩治茉莉,遂松了一口气。

扒了衣裳再打板子,不管这事茉莉是奉何昭训之命做的,还是另有隐衷,这以后都不会有脸面了。

一旁的茉莉听得心都凉了,瘫倒在地,但嘴上却仍然半点话风都不肯改:“殿下若想要屈打成招,只管重重罚奴婢便是,现如今奴婢还是那句话,当时只是奉了昭训之命去烧那东西,并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何宜芳冲到茉莉的跟前儿,一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沉着脸道:“茉莉,我平日里对你也算不薄,你究竟受了谁的指使,要这么诬陷于我?你当殿下认定是我你就能脱身了吗?像你这般背主的奴才,殿下决不会容的。”

转身又朝朱瞻基跪下,话锋一转:“臣妾不怕被冤枉,只是可惜若殿下听了那刁奴所说,害了姐姐的真正凶手反而逃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在后面笑呢。”

一旁坐着的胡善祥心念一动,垂下眼帘,故作不解地问道:“若何昭训你不能自证清白,这可是谋害东宫子嗣的大罪,至少都会被打入冷宫,要是查实了,甚至还会杖毙,难道这样的冤枉你也不怕吗?”

何宜芳似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胡善祥,眼眶红红,一脸可怜地说道:“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明鉴,臣妾如今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要说臣妾要谋害姐姐,可有什么好处?臣妾与姐姐是同族姐妹,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太子殿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臣妾踹了两脚,这样的屈辱,岂不比死还难受?臣妾还怕什么冤枉?”

朱瞻基阴恻恻地笑起来:“好啊,看不出你倒是个有血性的,既如此,你一头撞死岂不是更能自证清白?”

胡善祥急急阻道:“殿下——”

朱瞻基手一抬,示意她别说话。

何宜芳是他的嫔妾,枕上相见,他比其他人更了解何宜芳的为人。若何宜芳听了林掌医的话,没有表现得那么挂念何嘉瑜,他可能还不会认定此事与何宜芳有关,先前踹她那两脚,也更多是种心理威慑,并没有下狠劲,不然,以他的足力,盛怒之下,足以将何宜芳踹得吐血,但何宜芳从进来,就处处表现姐妹情深的模样,这倒叫他生出疑心:此事纵然不是何宜芳亲手所为,只怕她也知道些内情。

何宜芳双手捏着衣角,心怦怦地跳着,面上却表现得越发迷茫:“臣妾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认定姐姐是臣妾害的,她比臣妾得宠得多,就是她这胎孩子没了,臣妾也落不了什么好啊……”

看着一身如意纹淡绿色暗花锦缎襦裙,不盈一握的纤腰衬着高挺胸部,用一支玉叶金蝉簪别住的青丝上,戴着个赤金配翡翠的双环四合如意,耳上两只绿叶翡翠明珠坠,颈间戴了串由大小相等、光华夺目的珍珠串制而成的珍珠项圈锁,整个人如同春天的竹林般清新可喜的何宜芳,朱瞻基的眼中似有悲悯之色:“其实依你的容貌,要比你姐姐得宠并不难,只是可惜……”

话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只是可惜,你太心急了,你知道只要她生下孩子,你就会成为何家的废子,所以急不可耐了是不是?孤记得,有回孤到你院里的时候,听你和跟前的大宫女说起旧年里孙良娣的惊马之事,待孤问时,就支吾应对引得孤生出疑心,事后查出当日确实是因为她,孙良娣才险些坠的马,你还劝孤,既然孙良娣原谅了你姐姐,孤又何必让她们再生嫌隙呢?那个时候,孤只觉得你还真是善良,处处为端本宫里的妻妾和美着想……”

何宜芳惨白着脸,强笑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生下孩子,臣妾怎么就会成了何家的废子?那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尚且不知,能否平安长大尚且不知,在这宫里头,当然是子嗣昌盛繁茂为好,宫外头又何尝不是如此,家里头的人,自是盼着臣妾和姐姐两个,都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