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2页)



  “我马上出来。”她挂了电话就拿起包包,有点歉疚地对他说:“我要走了。”

  他按铃叫来侍者结账,刚刚取出钱包,正准备打开,忽然动作又顿住,对她非常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你有没有零钱?我想起来,我的卡出了点问题,刷不了。”

  “没关系,我有。”

  走出咖啡馆,他开车先走了。她朝前走找自家的车,迎面而来的寒风呛得她有点呼吸困难,她按着胸口茫然地走着,因为找不到方向。最熟悉的街道仿佛一下子全然陌生,寥寥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她走了又走,停下来茫然四顾,周围都是黑乎乎的建筑,错落的灯光,就像陡然坠入一个迷乱的时空,她辨不出来,车子明明就应该在不远处的路口等她。

  她站在人行道上给司机打电话:“周师傅,你在哪儿?”

  司机有点诧异:“守守,你不是叫我在路口等你?我就在路边。”

  “我找不到”她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发颤,“你按下喇叭。”

  这里整条街应该都是禁鸣,但她不管了。不远处响起汽车喇叭声,她回头看,果然是家里的车子。原来不过三五十米,近在咫尺。

  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一切一切都回来了,建筑,灯光,方向……她熟悉的整个世界都重新出现在面前。

  司机早已下车朝她跑过来:“守守你怎么了?”

  她全身发抖,一进竟说不出话来,司机着急了:“守守!你没遇上什么事吧?要不要我给家里打电话?守守,你怎么了?我给周秘书打电话好不好?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回家。”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包,她只觉得筋疲力尽,上了车后才知道自己原来在抽泣。她把脸埋在掌心里,她以为三年过去,一切都有不同,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一切。

  却原来,都是枉然。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她一眼。

  “我……跟纪南方吵架……”她哽咽了一下,“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是。”

  司机专心地开车,再不注意她。她觉得很累,胃也疼,仿佛像是感冒了,浑身都发软。已经快到家了,最后一个路口是红灯,车子停下来等,她却说:“掉头吧,还是回西边去。”

  她和纪南方婚后的房子位于叶家与纪家的西边,所以总用西边来代替。司机于是掉了头,又往回开。

  房子很大,纪南方很少回来,所以其实很冷清。家里的阿姨还有睡,看到她回来有点意外,连忙迎出来:“守守,吃了饭没有?”

  “吃过了。”她连话都懒得说,有一步没一步往二楼走。

  阿姨说:“那我放水给你洗澡吧,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累,泡个热水澡好了。”

  她确实很累,泡了澡出来,更觉得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有人将她抱起来,她才醒了,原来天已经这了。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太阳正晒进来。她觉得头很疼,身体发软,连声音都沙哑了:“怎么了?”

  纪南方有点吃力地想替她穿上大衣:“你发烧,我们去医院。”

  “我睡会儿就好了。”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去?今天阿姨要不给我打电话,说你发烧了,你是不是就打算病死在家里?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幼稚?”

  她没有力气跟他吵架:“我就是幼稚又怎么样?我愿意病死也跟你没关系!”

  他把她那件大衣掼在床上,气得走掉了。

  她迷迷糊糊又睡了会儿,阿姨忽然来叫醒她,说是章医生来了,守守倒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请章伯伯先到客厅坐会儿,我马上起来。”

  “没事,你是病人先躺着。”章医生未见其人,已闻其声,笑呵呵带着护士走进来,“你从小一生病就这样,难道在章伯伯面前还害臊?”

  护士给她量体温,果然还在发烧。章医生说:“应该只是感冒,你从小就这样,感冒的时候先嗓子疼,然后发烧,最后咳嗽。嗓子疼的时候你就应该吃点药啊,怎么弄到发烧?”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两天赶节目,嗓子有点干,我以为是累的。”

  “年轻人工作忙,也应该注意身体。”

  章医生让护士从药箱里取了板蓝根与银翘片,然后说:“洗个热水澡吧,洗澡前记得喝杯维C水。要是还不退烧,就吃点糖浆。”接着笑着说:“老三样,别看外面这个药那个针的,没我这老三样管用。”

  她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其实盛芷说得对,感冒并不需要药物,只要到了时间也会自然而痊愈。阿姨天天给她炖鸡汤,每次吃得她一身大汗,很快就好起来了。

  上班后去另一频道,找同事帮忙查份资料,无意间在他们的编导室看见那天的采访内容。财经人物专访,主持人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气质从容优雅,好年者一如当年。正说到:“不,我不那样认为。成功对我而言,仍旧是最大的诱惑。”

  这男人说“不”的时候最帅,仿佛一把刀,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捅进了你心里,好一会儿才能觉得痛。

  同事见她看屏幕,于是笑着跟她开玩笑:“很帅吧?EZ的执行官,才貌双全,又幽默风趣,难得一见的极品啊。”

  “他有太太了。”守守也笑,“莫非你想当第二个邓文迪?”

  同事很意外:“啊?他已经结婚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无聊,时常看作卦周刊。”

  同事果然哈哈笑起来。守守觉得欣慰,她已经可以若无其事拿他来开玩笑了,是真的痊愈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