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回百转 第165——168章(第3/6页)



  凌迟

  “你想保护他,可如今谁来救你?不用怕,我不会给任何人看。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未晞,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抱着你,想亲你,想听你说话,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你还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们一生一世都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她发疯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水模糊了一切。

  她在哪儿?他又在哪儿?

  她看到一个女孩儿,恐惧地躺在华丽的复古床上。两颗眼珠直直地翻出来,看着床头的照片。而照片上搂着她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此刻正压在她身上,用自己尖利的爪牙,生生撕裂了她。

  她四肢瘫软,泪如雨下,欲生无力,欲死不能。她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天花板上痛哭哀嚎,那人却在她耳边倾诉着、享受着、喘息着,无休无止地折磨她、侵犯她。

  他不是人,是只野兽,是只贪得无厌、没血没泪的野兽。

  她大声哭喊着,破裂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她努力地睁大眼睛,透过冰冷的泪水看着他,痛得眼角几乎眦出血来。

  这不是做爱,这是凌迟,是把她的皮、她的肉、她的血肉之躯,从骨头上一块一块剔下来!生不如死的折磨,是摧心蚀骨的痛楚,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躺在床上的人是谁?压在她身上的人又是谁?她模糊了,混乱了,糊涂了……

  那是她自己,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哭着从梦中惊醒,旁边有人不断摇着她,大声喊:“未晞,未晞……”

  是如非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未晞无声地痛哭,把头贴进如非怀里,用手语,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说着:“好冷,如非,我好冷,我好冷……”

  如非紧紧抱住她,哽咽着说:“我抱着你呢,我抱着你呢,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未晞才渐渐平复下来。如非擦干眼泪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你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

  未晞坐起来,靠在床头,眼睛看着一个地方,用手语问:“怎么不开灯?”

  哐啷!如非将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明亮的阳光,捂住自己的嘴,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未晞,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大夫将脑CT的图片放在荧光灯前,指着上面的一小点黑影说:“脑外伤导致颅内出血,压迫了视觉神经。要想恢复视力,必须做开颅手术,把里面的淤血清出去。”

  “开颅手术?会不会有危险?”

  “任何手术都会有危险,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她脑部有过旧伤,当时没有得到彻底的治疗。这次新伤加旧伤,会给手术增加难度。”

  凌落川看着那些图片,两个眼窝已经深陷下去,恍惚地问:“如果做开颅手术,复明几率有多少?”

  “准确地说,是复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十。”

  “这么低?”

  “人的大脑是身体最复杂的器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她淤血的位置很不好,稍有差池,可能会造成永久失明,也可能造成其他伤害。所以我才说,复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

  “其他伤害?”

  “比如失觉、偏瘫、神志不清、行为失控、失忆,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凌落川倒抽一口冷气,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了,“那……不做行不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叹了口气,“凌先生,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从医生的角度,我不赞成这么做。如果不动手术,等于是在病人的脑中留了一个定时炸弹。短时间内,或许没有问题。但是天长日久之后,结果是一样的。不过,以陆小姐目前的情况,我建议,还是先把她送到精神康复中心……”

  凌落川满脸抗拒,“不,她没有疯,我不能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去,绝对不可以!”

  医生摇了摇头,“相信我,这是最好的方法。急性精神障碍比脑袋里的淤血,更容易毁掉一个人。我曾经有过一个病人,跟丈夫旅游的时候,被几个流窜犯……案子一直没破。她在家休养了半年,家人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她出门工作不过一个星期,就卧轨自杀了。这段时间你们最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要让她做出自戕的行为。否则,那将是一生的遗憾。”

  

  凌落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推开门,就看到未晞像一个精致的塑料模特坐在床上。

  他犹如盲目,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旷野。

  如非抓住他问:“大夫怎么说?”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有些木然地说:“医生说,要做开颅手术。我打算把未晞送到美国去,那边的条件好一些。”

  如非还想问什么,池陌拉住了她,“我们出去转转,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如非推开池陌的手,愤怒地指着呆坐在床边的男人,“这个人,你还相信他?如果不是他见死不救,未晞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摆出一副猫哭耗子的表情,我看着就恶心。”

  池陌叹了口气,看着满目怆然的凌落川说:“他没有猫哭耗子,他是真的难过。他只做错了一步,是老天替他安排了后面几步。你当可怜他也好,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如非还想说什么,池陌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拖了出去。

  

  

  医院的庭院里,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鲜绿的叶子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们坐在树下的凉椅上,如非看着眼前清新可爱的世界,忍不住泪如雨下,“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池陌惊讶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半年前,我不该劝她跟阮劭南在一起。半年后,我不该丢下她一个人。未晞所有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个坏女人,我该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