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月(第2/11页)

耳朵里塞着NANO耳机的筠凉根本没听到这么长一串不知所云的绕口令,但是我身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惭愧得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

冷静下来之后,我由衷的觉得这个女的跟那个over班长还真是绝配,中西合璧,天下无敌啊。

那天晚上我有幸目睹了卸妆之后的唐元元,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打那么厚的粉了,怎么说呢,她的五官倒也不难看,就是皮肤太差了,一脸的斑让她看上去显得特别沧桑。

她精湛的遮瑕技术让筠凉都叹为观止:“你真应该去演《画皮》啊。”

唐元元不以为然的对我们说:“现在可以这么发达,A杯的胸也可以隆成G奶,男人都能变性成女人,我这点斑算什么呀,等我有钱了就去做个激光祛斑,顺便还开个内眼角,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男生追着我跑呢。”

筠凉对她点点头:“好样的,我就是欣赏你这种盲目自信。”

她笑一笑,这个世界上除了胸怀宽广海纳百川的人之外,还有一种人也同样能做到“宠辱不惊”,那就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那种人,在他们的臆想里,自己是最完美的,旁人所有不友善的言辞都是出于对她们的嫉妒。

第二天的新生大会不能迟早,唐元元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就起来开始化妆,我和筠凉都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而等我们洗漱完毕之后,昨天晚上那个满脸斑点的唐元元已经换了一张面孔了。

唐元元背着那个绿色的LV,对我们回眸一笑:“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哦。”

她走了之后筠凉问我:“那个包是真的假的啊?”

我耸耸肩,我真不知道,不过昨天报名的时候听她跟别人说,这个包包是限量的,全球200个,中国就10个,其中一个在赵薇那里,我猜可能剩下9个全在她那里吧。

筠凉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觉得我刻薄,但我也不甘示弱的白了回去:你以为你很厚道吗!

我们在食堂挤了好久才买到早餐,卖包子那个窗口的大妈态度不够友善,当我拿到那几个袖珍烧卖的时候不禁脱口而出:“这么小,怎么吃得饱啊!”

她白了我一眼,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别人装包子一边还回复我说:“你才买一块钱肯定吃不饱啦,你买十块钱看看吃不吃得饱咯。”

我被她哽得说不出话来,十块钱的烧卖那不是吃饱,是撑死!

随着慷慨激昂的音乐奏起,礼堂里原本喧嚣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在下面一边愤愤不平的咀嚼着袖珍烧卖,一边下着五子棋,一边还不忘攻击筠凉:“开学第一次开大会,你就跑到我们班来,你这么高调迟早要被你们班那些女生排挤的!”

她骄傲的说:“从来高处不胜寒,我早习惯了。” 说完还不忘对我手中油乎乎的烧卖翻了个白眼。

虽然筠凉这句话有点欠扁,但其实说的也是实情。

在我们还没有成为好朋友之前,苏筠凉就是校园里耳熟能详的人物对于大家评价的傲慢,冷漠,乖张,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总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对学校里任何的流言蜚语都采取无视的态度,无论那些女生是嫉妒还是羡慕,无论那些男生是欣赏还是不屑,那都是与她无关的世界。

只是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陪着她在很厚很厚的积雪中走了很久,漫天漫地的白,雪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印。

她轻声说:“初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是我记忆中筠凉唯一一次那样伤感的展示出自己的孤独,我也是要到很久之后才会真正明白筠凉的意思,才会真正了解在她倨傲的笑容的背后,在她貌似光鲜的成长道途中隐忍着多少不可言说的暗伤。

我们正下着棋,有个男生走到筠凉旁边的空位上想坐下来,筠凉连忙喊:“哎,有人,不好意思!”,那个男生略微遗憾的挑了挑眉,只好起身走了

我趁筠凉不注意多走了一步,没想到她一看就发现了:“宋初微,你真无耻啊!”

我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给谁留位置啊?”

她白了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太无赖了,竟然插起耳机开始听歌不理我了。

切,有NANO了不起?我也白了她一眼,环视起四周的同学来:啊,有带了扑克在下面偷偷斗地主的,有看杂志的,还有用智能机上网看股市大盘的,似乎还有对诗的?啊,不好意思,那可不是才华横溢的唐元元和满腹经纶的班长大人吗……

看样子,大学确实是一个飞禽走兽,牛鬼蛇神应有尽有的地方。

不知道台上的校领导换了几个,因为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不对,岂止是他们几个人说的话差不多啊,我觉得从小到大所有学校的领导说的话都差不多。

接着就是打了鸡血的学长学姐们致词欢迎,看着他们亢奋的样子,我觉得他们打的还不是普通的鸡血,应该是那种摄取激素过量了的鸡的血。

乱七八糟的暖场人物终于啰嗦完之后,轮到本届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我趴在桌上哀号一句:怎么还有啊!念讣告也该念完了吧!

可是当那个人走上台,当我听见周围的女生都开始窃窃私语,当我看见筠凉取下耳机笑得一脸既奸邪又喜庆的表情时,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不知道那篇遣词正统、文风矫情的演讲稿是他从那个网站上抄来的,我听着都觉得替他丢人,但我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木然的盯着台上那个穿着白色的Tee,干净得像从水里走出来的人,一时之间错愕地顾及不到旁边饶有兴致观察着我的反应的叛徒筠凉。

他发完言之后,贴着礼堂的墙壁绕了一个圈,然后从侧门直接走向我们,最后在筠凉旁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来对还还回过神来的我说:“怎么了,不认识了啊?”

我茫然的看着他,又把目光转向筠凉,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我的眼睛无法对焦,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都是模糊的,都是不真切的。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礼堂两旁栽种着参天古木,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中闪着一层油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