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残月(第6/11页)

“你们都给我滚!”内心那些原本一直被我拼尽全力压制的情绪,突然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岩浆沸腾,我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冲着眼前这两个人喊,“都给我滚!”

就是在我这样失态,这样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应顾辞远之邀的林暮色,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原本我们也算得上是蛮合得来的朋友,以前我甚至愿意逃课陪她去逛街买衣服。

那个时候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虽然是富家女,但从来没有刻意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过;虽然是从国外回来的,但从来不像那些爱装B的女生一样满口英文。她狂放、豪迈、性格爽朗,除了嘴有点毒之外,其他的没什么不好。

虽然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叛逆不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来抢我的男朋友。

再次看见她,我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们真的认识过吗?我们真的曾经是朋友吗?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还是一贯的风格,低胸,脖子上戴着一条很亮的项链,我想我还不至于把钻石看成人工水晶吧……

她笑意盈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跟我打招呼:“宋初微,好久没见啦,你最近好吗?”

没有回头去看顾辞远和袁祖域这一刻的表情,我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挤出一个笑:“托你的福,还不错。”

餐厅里一些客人已经意识到有热闹看了,他们虽然都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目光却是那样不约而同地投射向杜寻和筠凉这个方向。

“以前我以为,做了坏事的人应该都是吃不下睡不好的……”陈芷晴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诡异,杜寻和筠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晓得怎么应对接下来这难堪的场面。

陈芷晴接着说:“但我好像弄错了,有一本专讲二战时期的历史书上说,有一个纳粹飞行员每晚酣睡如同婴孩……也对哦,丧失良知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内疚而寝食不安呢?”陈芷晴慢慢地将脸转过去,望着呆若木鸡的筠凉,“你说对吗?苏筠凉。”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划开一道口子,有血慢慢地渗出来。

筠凉觉得自己要哭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芷晴这样羞辱,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都已经抽离了身体,漂浮在空中,带着同情和怜悯俯视着这具无可奈何的肉身。

杜寻的一声“够了”,将陈芷晴和筠凉拉回了现实。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子,自己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搅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之中了?

过去,他一直都是同龄人里叱咤风云的角色,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自己会被感情的事情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压低声音问陈芷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趾高气扬的陈芷晴哼了一声之后说:“你不记得我把你的手机定位了吧,你是不记得我,但我可是每天都想着你呢。”

看着陈芷晴的脸,筠凉内心深处不由得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怯意。她不知道这个连死都不怕的陈芷晴,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寒冬明明已经过去,可是苏筠凉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刺骨的寒气。

猝不及防间,陈芷晴忽然端起桌上那杯果汁,朝筠凉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周围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立刻噤若寒蝉。只有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依然在飘荡。杜寻“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刚要对陈芷晴吼,却被筠凉拉住了:“杜寻,冷静点。”

筠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么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真的可以做到“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了。

餐厅的纸巾上有浮雕的玫瑰图案,质地很好,一点纸屑都没有。筠凉耐心地擦干自己头发上、脸上还有衣服上的果汁,她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不知情的人看过去,都会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果汁。

杜寻心里那把怒火越烧越旺,顾不得筠凉刚才叫他冷静,他起身绕过陈芷晴,牵起筠凉的手就要走。此刻,陈芷晴忽然用一种极其凄厉的声音阻止了他:“杜寻!难道你要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这里吗?”

筠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涨红了脸的陈芷晴,云淡风轻地说:“你能一个人来,难道不能一个人回去吗?”

说罢,筠凉莞尔一笑,即不看杜寻,也不看陈芷晴,提起自己的包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杜寻召来服务生埋单,然后蹲下来,与轮椅上的陈芷晴平视。

“我现在送你回去,陈芷晴,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看见林暮色来了,顾辞远也顾不得跟袁祖域PK了,他把她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她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一把推开顾辞远:“我跟你说了我不要听,你们发生了什么关老娘屁事啊!”

顾辞远怒不可遏:“你TMD要分手可以,但分手之前你先弄清楚情况,老子要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的!”

“清白什么啊!你的清白跟我没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谁跟你分手之前啊!”

“那个分手是你一个人说的,老子可没答应!凭什么在一起要经过你同意,分手不要经过我的同意啊!”

……

吵了好一阵,我才恢复了一点理智:“算我脑残,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在这里跟你这个傻子吵架,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找你的好兄弟杜寻去吧,反正你们一丘之貉,都喜欢三妻四妾!”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说这些话的,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些话都是双刃剑,刺伤对方的同时,我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难。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我就是忍不住心里那些委屈。

我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说要解释给我听,他以为只要把谎话编得好听一点,把理由编得充足一点,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顾辞远,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在林暮色的相册里,看到的那些由你亲自拍摄的巧笑倩兮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