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艾米很后悔在ALLAN出来后的第二天,就跟他闹了这么一出。早就想好不去追问过去的事的,象妈妈说的那样,如果你能跟他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如果不能,就干脆别去刨根问底,不然,徒然惹自己烦恼,也惹他烦恼。

  她自己也觉得这事简直到了荒唐滑稽的地步,不由得想起一个故事里的情节,好像是一个爱尔兰作家写的:一个地下组织的人被捕了,敌人追问他的头目躲在哪里,他被拷问了很久,就胡乱撒了个谎,说头目躲在一个公墓里。敌人信以为真,扑到那个公墓,结果刚巧那个头目那天就躲在那里,于是手到擒来……

  她觉得自己这次就很像那个倒霉蛋,本来是信口开河乱问的,哪知歪打正着,查到了自己最不想查到的“过去”。

  现在一下追问出三个“过去”来了,难道真的去找三个男人,“扯平”一下?她还想不出谁值得她去“找”,谁又能“扯”得平。小昆?肯定有过更多的女人,而且他在车里“另想办法”的镜头令她觉得十分恶心。

  艾米从前是不相信“性”“爱”分家论的,她认为一个人如果不爱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跟他/她发生那种关系的。但现在她很希望ALLAN在跟那些女的做那事的时候,是“性”“爱”分家的。

  她在心里替他辩护说,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才二十岁,所以那些事都发生在他二十岁之前。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生,被一群爱慕他的女生围着,又都是年龄比他大的“姐姐”,他又很怕伤她们的心,如果有人投怀送抱,那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吗?如此说来,应该感谢那个“说了些过激的话”的女孩,一定是那个女孩说了些要死要活的话,吓得他不敢再有一夜情了。

  他跟那个童欣的一段,可以说是因为童欣骗了他,说她得了癌症,他只是因为同情她。也许后来他自己也认识到同情不是爱情,所以他要分手,但童欣又用吃安眠药来吓他,所以才会保持半年之久。

  可是他为什么不肯说他那都不是因为爱情呢?如果他说那都不是爱情,她就原谅他了。但一问到他爱不爱她们,他就支吾其词,不肯说话,使她恨之入骨。

  以前她经常指控他,审问他,其实只是想被他说服,被他驳倒。他能为他自己平反昭雪,她心里比他还高兴。有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确信,要反着说出来,再被他驳倒,被他说服,那才真正相信了。但现在他的雄辩之风好像不那么强劲了,他好像很容易就认罪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收审站关了近两个月的缘故。

  她想起他刚才那样向她陪礼道歉,一点都不象那个侃爱情可以把她侃晕的爱情专家了,跟其他男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害怕女朋友吃醋发脾气的。她想他今后肯定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了,前边几个人已经用“过激的话”和吞食安眠药把他整服了,整怕了。她真不知道是应该恨那几个女孩还是应该感谢她们。

  她想了这么一通,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们接着看信吧。”

  “不生气了?”

  “生气有什么用?”她怨恨地瞪他一眼,“又不能把你枪毙掉。其实你刚才说一声‘我那时怎么知道世界上有个艾米呢’,我早就不生气了。”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说:“正准备说的——,被你吓糊涂了。”

  她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她爸爸挨她妈妈训的时候还窝囊,忍不住笑起来:“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好像你很怕我一样。”

  他好像缓过气来,有心思说笑两句了:“你要是看到你自己的样子也会吓糊涂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我差点就要掐你的人中了。”

  “那还不如搞个人工呼吸。”她说完,就凑上去跟他狠狠地“人工呼吸”一下。

  两人看了一会信,ALLAN突然说:“你看看这个!”他把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他,又急忙到信堆里翻检起来。

  艾米看看手中的信,是一个叫“宫平”的人写的,红墨水,字很大,看上去红通通一片。她读了一下那封信,愣住了。那是一封威胁信,大意是说“成钢,我知道你有个‘小*婊*子’,如果你不把她甩了,我就叫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两个人翻检了一通,一共找到四封“宫平”的信。艾米把另外几封都拿来看了一下,字句大同小异,都是这一个主题。

  两个人有很长时间没说话,都盯着那几封信看。最后,ALLAN说:“也许我不应该住在这里,我还是搬出去吧,我可以住在寝室里,或者——”

  艾米立即抗议:“这肯定是谁在恶作剧,就是想把我们拆散,我不让你搬出去。你住这里,还可以保护我——”她分析说,“这几封信,寄出很久了,如果真有这心,我早不在人世了。我敢说,这是个恶作剧。”

  “但可能只是因为以前不知道你究竟是谁,现在我住这里,很快就会传开。你——还要去上学,这——叫人怎么放心。我们——报警吧。”

  “公安局能干什么?又随便抓几个人进去?”艾米把几封信又看了一遍,特别看了一下邮戳,是从本市四个不同的地方寄出的,但都是ALLAN被抓进去之后的那个星期一寄的,“这都快两个月了,这么久了,写信的可能早忘记了自己的恶作剧了。”她见他还是很担心的样子,说,“我们再等几天,如果又有这样的信,我们就报警,不然的话,就是没事了。”

  ALLAN又把那几封信看了一遍,皱着眉头说:“谁会搞这种恶作剧呢?写信的人好像对我的情况很熟悉——”

  “是不是你的哪个同学写的?研二栋的什么人?”

  “如果是研二栋的,应该知道我那时被收审了,怎么会往我寝室寄信呢?难道是已经毕业了的人?”

  艾米脱口问道:“会不会是——JANE写的?她出事那天是星期五,如果她很晚才把信丢到信筒里,就会在下个星期一才寄出,那就正好是这个日期。”

  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JANE写这个干什么?”

  艾米听他的口气,知道他还没听说JANE自杀的原因,马上把话头扯别处去了:“那今晚还去不去金医生家?我们跟她约好了的。”

  “约好了,当然要去。我跟着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宫平’一定是个女的,我对付得了,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学校里或者路上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