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性格悲剧与命运悲剧(第2/2页)



  可以说,他们所做的错误决定,如果不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就不会有那样的决定。这也就是BENNY说过的那句话:生错了地方,长错了地方,做错了选择,走错了道路。

  我只能说,如果我处在那样的环境中,恐怕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也许我会犯同样的错误,也许我会矫枉过正,犯了另一个方向的错误。所以我看这个故事,更多地是看他们怎样为走出困境而奋斗,而不想简单地把这个故事定义为性格悲剧,然后为每一件事指责他们当初所作的错误决定。

  我的父亲曾经说过:“写小说写到作者需要自己跳出来,解释自己小说的主题和意图了,那就是写失败了。”他的意思是说,写得好的小说,是不需要作者告诉读者“我这篇小说的主题是XXX”的,读者自己就会看出来。

  所以说,我写这三个故事都写失败了,因为我明明是写“命运悲剧”的,结果看故事的人看成是“性格悲剧”了。

  看忽悠的时候,指责ALLAN的人比批评收审制度的人多;看山楂的时候,指责静秋的人比批评文革的人多;看将来的时候,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千夫所指,都是海伦,骂她“活该、傻、笨、呆、愚蠢透顶”的大有人在,但没有多少人认为她的困境与中国社会对女性的不平等待遇有关,或者与某类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和愚昧无知有关,或者跟农村封建迷信的复辟有关,或者跟“法西斯”式的子女教育有关。

  有人说,噢,你是要我们抨击这些东西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没有要你抨击任何东西,我只是不愿看到你把这个故事当成一个“性格悲剧”,而看不到社会和环境的因素。

  还有的人说,我这样严厉责备海伦,是为了她好。关于这一点,我会写一篇,这里就不多说了。

  为什么我不赞成把我写的故事当成“性格悲剧”呢?第一,因为我不是那样写的,所以我不希望你那样误解;第二,我认为把我写的故事当性格悲剧没有什么好处。

  从某种意义上讲,把任何故事当成性格悲剧都没有什么好处,除非你是想探讨性格的成因。不然的话,如果一个悲剧是别人的,而我们认为那是一个性格悲剧,我们的同情心就会大打折扣。即使不说出来,我们心里想的也就是两个字:“活该”。至多加一句: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谁叫你性格如此的呢?

  如果是我们自己的悲剧,而我们认为那是一个性格悲剧,我们会更加沮丧。怪谁呢?只能怪我们自己,肯定是我们性格上有问题,才会发生这个悲剧。但不可否认,生活中有些事是我们自己无法掌握的,没有弄清悲剧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就盲目地吸取教训,很容易造成矫枉过正。

  很多爱情婚姻不幸的女性之所以思想上那么痛苦,心灵上负担那么沉重,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一种失败感,有一种怪罪自己的心理,觉得是自己不值得别人爱,是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好学校,所以没有培养出一个好丈夫。这实际上就是把一个需要双方努力、社会支持的东西当成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东西,把半性格半命运的东西当成了全性格的东西。

  把爱情婚姻的失败归结于自己个人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性格不好,外表不漂亮,年龄不年轻等等,有时并没有什么积极意义,因为很多东西是你无法改变的。在很多情况下,爱情婚姻的不幸是因为运气不好,遇人不淑,而日渐堕落的社会风气使得男男女女都很容易移情别恋,人本身那种“远是亲家,近是冤家”的习性也会把往日的恩爱夫妻变成索然无味的一对男女。

  但你不必强求自己对这些东西负责。在爱情和婚姻还能挽救的时候,尽可能地做些积极努力。而当爱情婚姻已然随风而逝的时候,就不必反复责备自己了,因为责备于事无补,不如相信有些人是不可造就的,有些感情是无法挽回的,有些眼睛是不懂欣赏的。搞定。振作精神,去寻找一个可以造就的或者懂得欣赏你的人。

  即使永远也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应该当成是性格悲剧,用平凡事里海燕的话说:“即使是一幅名画,也不一定有人欣赏。”

  有人说了,对任何一个故事,读者都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为什么怕别人有不同看法呢?

  我不怕你有不同看法,即使你认为太阳是方的,我都不会干涉,也不会为那操心。但我不希望你的那个不同看法是因为对我写的故事的误解造成的,或者是因为对我写的故事的误解强化了的。所以我花点时间解释一下,声明一下。

  我无意争论,我只想解释,我写这篇,只是想告诉你,我写的这三个故事,都是含有“命运悲剧”因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