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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说:“外调怕什么?你那点儿问题,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爸爸没有吭声,仍旧唉声叹气的。

  “是不是你家里还有什么问题?”

  “我家里的问题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就是有个姨父去了台湾,其他没什么。”

  妈妈狐疑地问:“是不是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告诉过我?”

  “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睡觉吧。”

  爸爸长叹一口气,说:“我就怕外调的人瞎说八道。”

  妈妈坚定地说:“我不相信外调的人会瞎说八道,他们总得拿出材料来吧?材料总要组织上盖章吧?”

  爸爸仍然唉声叹气的。

  一个“外吊”把父母吓成这样,小岑今也变得心虚了,见到红姐姐,就没以前那么趾高气昂了,因为红姐姐的爸爸受学校信任,派出去“外吊”,而她的爸爸是被“外吊”的人,那就是天差地别呀!

  爸爸似乎比她更怕红姐姐的爸爸,自己长着腿,不敢去红姐姐家打听消息,而是有点鬼鬼祟祟地向她打听:“今今,红姐姐的爸爸回来没有?”

  “我不知道。”

  “你上她家玩看没看见她爸爸呢?”

  “没有。”

  小孩子记性短,过了一段时间,她差不多忘了这事了,但有天半夜又被父母的说话声吵醒了。爸爸仍然是坐在床的另一头,把头埋在竖起的膝盖上。妈妈仍然是坐在她这头,两人还是穿着各自破了洞的白汗衫,但这次不同的是,妈妈在哭。

  她很少看到妈妈哭,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她很慌,连忙问:“妈妈,你怎么啦?”

  妈妈马上停止了哭泣,伸出一只手,隔着被子拍她:“睡吧,睡吧,妈妈没事。”

  从那以后,她就觉得爸爸妈妈好像心事重重,两个人脸上都没了笑容,也不怎么说话,有时无缘无故地就吵起来了,大半是妈妈在数落爸爸:“如果你就是政治上的问题,我不会计较。哪怕你是杀人放火,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你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我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我始终都是爱你的。”

  “有你这样爱的吗?”

  爸爸每次说不过了,就把她搬出来做挡箭牌:“今芬,我们别说这事了吧,孩子在这里,听见了不好。”

  妈妈辩白说:“她不懂这些。”

  但妈妈也就不往下说了,反而交待她:“今今,这段时间别到处跑,就待家里玩。要去外面玩,也只准在家属区这块儿玩,不准到教学区那边去。”

  她总是很乖地回答:“知道,妈妈。我不会去那边的。”

  即使妈妈不交待,她也很少到教学区那边去玩,因为她的小伙伴都是在家属区这边玩,教学区那边没什么他们能玩的东西,而且有很多年龄比他们大的学生,很爱欺负他们。

  但她发现小伙伴都渐渐不理睬她了,本来一伙人在一起玩的,她一去,那些人就跑开了,还互相嘀咕:“她来了,我们到别处去吧。”

  她是个最怕孤独的人,如果没人跟她玩,她就会茶饭不思,郁郁不乐,小脸蛋很快就会瘦下去,当地人称为“掉相”。

  她一“掉相”,她妈妈就会发现,然后就会问她:“是不是又跟小伙伴吵嘴了?他们不跟你玩了?”

  她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不跟你玩了?是不是又是因为你舍不得把玩具借他们玩?”

  她又点点头。

  妈妈开解说:“如果你舍不得把玩具借给他们玩,那你就一个人玩,别在乎他们跟不跟你玩。如果你要在乎,那你就只好把玩具借给他们玩。”

  她争辩说:“我又想跟他们一起玩,又不想把玩具借给他们,他们会把我的玩具整坏的。”

  “整坏就整坏啰,玩具吗,迟早是要整坏的,整坏了爸爸再给你做。”

  妈妈把她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就领着她去找那些小朋友,跟他们谈判:“我跟今今说了,她现在愿意把玩具借给你们玩了,你们只记得别乱整,别把玩具搞坏了。好了,现在大家一起玩吧。”

  于是小朋友又跟她和好了,她的小脸儿也就长回原样了,当然,玩具也就整得乱七八糟了。

  但这次不同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掉相”了,但妈妈好像一点儿没注意到似的,总是忙忙碌碌的,白天不在家,有时晚上也出去,回到家就催她洗脚睡觉,而睡到半夜,她经常被父母的说话声弄醒。但如果她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总是支支吾吾不回答。

  终于有一天,纸再也包不住火了。当她巴巴地跟在小伙伴们后面,想凑上去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一个小伙伴告诉她:“你不要跟着我们,我们都不跟你玩了,因为你爸爸是流氓!”

  “我爸爸不是流氓!”

  “是,就是!他看女人的屁股,还不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