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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半夜,她被芷青的抽泣声弄醒了,开始以为他是在做梦,但扳过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他不是做梦,是醒着的。她关切地问:“怎么啦?”

  他泣不成声:“我好——难啊!”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别看他平时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还是很苦的。她把他搂进怀里,让他在她怀里抽泣。他叹了几口长气,便开始吻她,然后他们做爱。她想起小今的调笑,担心地说:“我们不会——弄出孩子来吧?”

  “弄出孩子不好吗?”

  “好什么呀,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别生出一个——弱智儿来——”

  “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我也这么聪明,我们绝对不会生出弱智儿来,你看小今,多聪明多漂亮!我认识一对国内来的夫妇,女的都48了,还生了一个二胎。”

  “那他们胆子也是太大了。48岁才生,等他们退休的时候,孩子还才——一点大,谁抚养它啊?”

  “美国又不逼着人退休,最少还可以干二十年。”

  “二十年后,孩子也还没自立。”

  芷青安慰说:“别担心了,我们这把年纪,怀孕的机会应该很少了——几乎为零——”

  她不知道她这把年纪怀孕机会是不是为零,但她发现她这把年纪反而更容易达到高xdx潮了,不知道是很多年没做的原因,还是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反倒是芷青,明显的不如年轻时了,虽然嘴里还是吹嘘只要碰着她就想做,但真做起来,常常得花点时间才能进入状态,不像以前年轻时,精力都花在如何控制之上。现在芷青好像每次都从容不迫,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待会再来一次”的情况,都是像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一样,把敌人搞定了,才消消停停地搞定自己。

  像这样两个人边聊天边做爱,也只能发生在今天,如果是放在从前,芷青可能早就忍不住了。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她来说,应该说是好事;但对芷青来说,也许就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说明他在变老了。

  做完爱,两人躺在床上,她感叹说:“以前总听人说,‘年轻的夫妻老来的伴’,看来没说错——”

  芷青调笑说:“我们又没老,你哪来的体会?”

  “谁说我们没老?”

  “我老了,但你没老,你比以前——更年轻了。人跟人——真是不同啊!”

  “你什么意思?难道她——老了?”

  他沉默了很久,含含糊糊地说:“可能是因为她——身体搞坏了吧——”

  他从来没详细讲过蔺枫流落到东南亚的时候,到底受了些什么苦。但从蔺枫不能生孩子来看,应该是那方面的苦。她替蔺枫难过,也对芷青生出一份敬意,他知道这一切,但一点也不嫌弃,还是那么爱蔺枫,这样的男人还是很难得的。

  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们今天真做出孩子来了,我把它生下来,送给蔺枫吧。”

  他没吭声,很久才说:“那也不能掀掉她心里的大石头。小今不就是我们俩做出来的孩子吗?她要是能接受我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早就该接受小今了——”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真要有了孩子,我才舍不得送给别人呢。”

  “我也舍不得送给别人。”他很诚恳也很期待地说,“小乖,我们再生一个吧。以前我没好好照顾小今,这次我一定要加倍补偿。相信我,我会做一个好爸爸好丈夫的,我会把你和孩子照顾得好好的,我现在可会做饭呢。”

  她把话题扯回到他和蔺枫身上:“你们不能找个——代孕的?”

  “找代孕的也没用,还是得用别人的卵,因为她——那方面有问题,不能正常排卵。”

  “那怕什么呢?她不喜欢你跟我——的孩子,你找个代孕的,再找个捐卵的,不就能了结她一桩心愿吗?”

  “你不了解她,她只希望我跟她生个孩子,其他任何别的女人——跟我生的孩子——她都不会——喜欢的——”

  “那就领养一个?”

  “她不愿意领养。”

  “那怎么办?”

  “所以说我很难做啊——”

  “但是你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也想不出办法来。

  看来女人比男人认真,是哪条路上的障碍,就只在那条路上愚公移山,绝不绕道而行,哪怕那山在有生之年是肯定移不完的,但仍然不绕道而行。

  男人就不同,一条路走不通,先移一下山,实在移不动,就换另一条路了。

  她知道蔺枫的症结所在,但她不知道如何解开;她知道芷青应该回去,但她也知道芷青回去未必就能解开蔺枫的症结,还会把芷青自己也弄得烦恼不堪。

  此题无解。

  日子就在有解和无解之间摇摇摆摆地过去了。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女儿跟victor出去看电影。老两口已经习惯了,也不担惊受怕了,自己呆在家里看电视,等女儿。

  快十一点了,女儿才回家来,兴奋地向父母报告电影内容,还赏光吃了一点父母精心制作的菜肴,把两个老家伙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知道为什么,岑今老觉得女儿什么地方不对头,但她一时没琢磨出来。一直到女儿上楼去了,她才恍然大悟,追上楼去,敲女儿的门。

  女儿开了门,问:“什么事,妈妈?”

  “你——刚才回来时头上是不是——戴着两个——红发夹?”

  “怎么啦?”

  “我想看看——”

  女儿不情愿:“发夹有什么好看的?”

  她一点也不退让:“拿来给我看看。”

  女儿从来没见过妈妈这么强硬的态度,胆怯地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发夹。她一看,差点晕倒,那是两个自制的发夹,细铁丝的外面包着红色的空心胶丝,因为年代久远,红胶丝已经有些褪色了。她颤抖地问:“你这两个发夹——哪来的?”

  “姥爷——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