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她感到一种危险,理智告诉她应该逃跑,但她好像喝醉了一样,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到他车跟前。他把座位向后拉了很多,然后坐进去,示意她坐在他两腿间,他从后面抱住她,说:“别怕,只是让你听一首歌。刘德华的,很老很旧的歌了,刘德华国语也不标准,但我太喜欢那里面的词了,完全是我生活的写照,所以我百听不厌。”

  他打开音响,车里响起刘德华的:

  “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逝,总是找不到回忆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一生一世的过去,你一点一滴的遗弃,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也许分开不容易,也许相亲相爱不可以,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情深缘浅不得意,你我也知道去珍惜,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生生世世,在无穷无尽的梦里,偶而翻起了日记翻起了你我之间的故事

  一段一段的回忆,回忆已经没有意义,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也许分开不容易,也许相亲相爱不可以,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情深缘浅不得意,你我也知道去珍惜,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他让反反复复地放了很多遍,跟着唱了好几遍,总是把“你一点一滴的遗弃”换成“我一点一滴的遗弃”,然后他把头埋在她背上,沉默良久,她只觉得背上热乎乎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我们到湖边去吧,车里太闷了。”他说,带着她又回到湖边坐下。

  “你困不困?”他问,“困的话,我就抱着你睡一会。我不想回到我的酒店房间里去,就想跟你在这里坐一夜。今生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这样在一起了。”

  她说:“为什么这样说?你知道我学校,以后你可以来找我。”

  他笑了笑说:“我也想那样,但是——,如果你知道我有多坏,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那一夜,他们就在那湖边相拥而坐,他讲了一些他自己的事,但看得出,他把太不能入耳的东西都省掉了。他要她把她这几年在B大的学生生活都讲给他听,一点一滴,都讲。不论她说到学校的哪栋楼哪个湖,他都知道,都要打断她问一下:“是不是湖西面的那栋红色的大楼?”“是不是化学系边上的那个小花圃?”

  “你怎么对B大这么熟悉?”她好奇地问,简直怀疑他这些年就是在B大读书。

  他笑着说:“因为B大是我的梦中校园呀,下一辈子我会去那里读书的,你也要再读B大,听到没有?不过你要是想换个学校也行,但你一定要早点告诉我,免得错过。”他听她说她想出国,叹口气说,“那就越来越远了。灵魂要不要签证?”

  他这样谈到下一辈子谈到灵魂的时候,她有点怕,不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他把她抱在怀里,象抱一个小孩子一样:“你明天还要上班吧?那你睡一会吧,我不会侵犯你的。”

  她笑了笑,没啃声。

  “我只想吻你一下,”他用手沿着她的嘴唇描绘着轮廓,说:“我从来没有吻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嘴,我没有跟任何人接过吻,我跟她们做,但我不吻她们,所以我的嘴是干净的,是我身上唯一一个干净的地方,可能内心深处是把这个部位留给你的,知道会有这一天——”他说着,吻在她嘴上,用舌头轻轻挑开她的唇和齿,把他的舌头伸进她嘴里尽情地横扫,尽情地吮吸。她有点眩晕,有点不知所措,只是由着他吻她,感觉他好像要把她的内脏和灵魂全都吸空一样。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好像很想他有进一步行动。她想起他刚才说的他那少男的梦想,就是想让她亲口恳求他跟她做爱,于是她抓住一个机会,喘息着说:“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回车里去——”

  他微笑了一下:“谢谢你,你圆了我少男时代的梦,终于亲口说了这句话,不过,”他摇了摇头,“这就够了。我是一个很肮脏的人,还是让这个世界剩下一个没被玷污的女孩吧,留给你一个纯洁的记忆,也留给我一个纯洁的记忆。”然后他小声唱道:

  “情深缘浅不得意,你我也知道去珍惜,还是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他没有留给她电话号码,也没有跟她联系。他知道她的学校,如果他想找她,他一定能找到她。她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她担心他那天是有意去那家酒店,专门跟她告别的。

  她的心还很年轻,生活也很繁忙,不至于总是担心他,但有时候想起他,她会有一种深深的歉疚,一种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无力抗争的无助感。她很想帮他,让他脱离那种生活,但他已经变得太陌生了,他讲的他这几年的生活,使她有一种惧怕和厌恶感。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担心峰会有艾滋病什么的,她听说艾滋病是可以通过接吻传播的。虽然她觉得这样怀疑他不好,但她还是跑到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事才放了心。她很担心峰,像他那样生活,即使不染上艾滋病,恐怕也不会活太久。

  她知道中国现在有很多男人都是过着峰那样的生活,而且为此骄傲,一边做着违法的买卖,一边尽情玩弄女人,一心想着的就是这一生能玩多少女人就玩多少女人,向人吹嘘的就是自己又上了某某某,总共上了多少多少人。

  她把这个故事源源本本地写下来,用“耳边语”发给楚天,希望他能把峰的故事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警醒他们,不要害人害己。不知为什么,在楚天面前,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隐秘的思想或感情害羞,她觉得他能理解她,他会耐心地倾听,善意地开解,象一个父亲兄长,象一个良师益友。

  她也简单地写了一点“那个男人”的事,因为她认为峰之所以有今天,是“那个男人”造成的。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风流韵事,就不会有班主任的说教。没有班主任的说教,她就不会断然不理峰,那么峰的成绩就不会滑坡,他就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学校,成为一个好人。她告诉楚天,说峰的事是她心上的一个重负,想到他,她就觉得是自己间接地毁了一个人。

  过了一天,她收到楚天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