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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

  尖叫。冲上去。用锐利的指甲挖他的背。他恼怒地转过身,两眼喷火。

  甩他一耳光,厉声训斥:听着,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 ! 因为我不是鸡,不是街头女郎,我是一个正派女人,你要懂得尊重女人,你要懂得尊重我 !

  他一个耳光甩回来,冷漠回答:你也听着,是你自找的,是你挑逗我,你满脸都是情欲,你想让我满足你,我给了你所有我能给的。你还要怎么样?

  哇,太俗气了。连黄脸八婆都会笑话我。

  再改。

  电脑屏幕前,修长的指头在打字:徐大哥,你今天做得太过份了 ! 你 —-

  他到底怎么过份了?就因为他做了前戏,没做中戏和后戏?难道做爱还有什么规则吗?难道这三戏每次都要戏戏到堂吗?不是有很多人只有中戏,没前戏也没后戏吗?还有些人 ( 比如我父母 ) ,不是连中戏也没有吗?如果三戏有一戏不到堂就要责问人家,那普天之下该有多少女人要责问她们的男性伴侣?

  不生气了。原谅他了。别让这事 RUIN 我们的关系。

  不生气不悲伤不喜悦也不胡思乱想的日子,真是闷啊 ! 只算活着,不叫生活。猪狗可以满足于活着,但人不能,人追求的是生活。

  身边只有两类人:上学的人,上班的人。

  其实就一个类型。无论是上学的人,还是上班的人,都是生活单一的人。单一的上学,单一的上班,单一的话题,连长相都似乎变得单一起来,单一到一生只有过一两个男朋友,单一到一有男朋友就结婚。

  话题也是那么单一,购物,服装,皮肤保养。

  那也叫生活?活着而已 !

  跟单一的人在一起可真闷啊。不能说我的想法,因为他们不理解,说了也白说。我可以谈她们的话题,她们不能谈我的话题。但我谈她们的话题的时候,我不是在过我的生活,而是在剽窃她们的生活,单一的生活,也就是活着。

  他是一扇窗户,打开了我的天空,让我摆脱了单一,进入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他是那么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东西结合,亦庄亦谐。跟他在一起,我的生活里有浪漫,有梦幻,有悲有喜。

  想念一个人,心里就像长满了草,微风拂过,轻轻抖动,悄悄颤响,荡漾着你的名字;

  想念一个人,就是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发呆,此时此刻的你,在干什么?

  想念一个人,沉浸在无尽的回忆里,你皮肤的温度,你的低吟,让我身体发热;

  想念一个人,渴求着与你见面,奢望每分每秒都能见到你,听到你,触摸到你 —

  忍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了。打电话给他。

  我:你忙吗?

  他:很忙。

  我:几分种都没有吗?

  他: ( 迟疑片刻)你来吧。

  BINGO! 我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有时间,星期六嘛,谁会在星期六干活?只有那些没 DATE 的人才会在星期六干活,但他是有 DATE 的人啊 ! 他的 DATE 就是我,我就是他的 DATE! 星期六不跟 DATE DATE ,只能是有病 !

  换装。下楼。开车。一路欢歌。

  礼貌地开了门,客气地迎进屋。进去之后就没下文了。他像生了根一样坐在电脑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不快。想发作,但不敢。他在电话上说了“很忙”的。我在电话上说了“几分钟”的。他现在就算把我赶出去,也是我自讨的。

  他:昨晚我只睡了四个小时。

  我: ( 难怪有些憔悴,很心疼 ) 怎么睡这么少?

  他:约会不能代替干活啊 ! 约完会,该干嘛还得干嘛。

  我: ( 至理名言。但交女朋友不舍得花时间行吗?)

  他: ( 自言自语)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没办法。

  懵了。闪回到刚来美国时,只听见人家在说话,从表情上也能猜出一二,但实际上什么也没听懂。

  他的话仿佛禅语,每句都是完整的,但每句又都是开放的。每句都是一个谜。说一半,吞一半。高深。含蓄。弥漫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又消化不了。

  他:生活就是这样 —

  ( 生活就是哪样?)

  他:期待值不要太高 —

  ( 期待什么?谁期待?)

  他是在对我说话吗?四下张望,没别人啊 ! 只能是在跟我说话,但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难道他使用的是某种外语?而我只学了几个单词?那几个词听上去很熟悉很亲切,但就是没法组成一句话,只是一些感觉,一些印象,仿佛是在一个山洞里,一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向一个智慧的长者请教问题。长者耐心回答了,至于年轻人听不听得懂,就看年轻人的悟性了。

  按惯例留下过夜。按惯例做爱。但感觉很不真实。山洞气氛太浓了,浓得化不开。

  自己的家也变山洞了。他的话像禅语,回响在耳边。悟啊悟啊,拼命悟啊,头悟痛了,仍然没悟透。

  他的生日。展辉给他搞了个 surprise birthday dinner ,在一家中餐馆里。

  我和小兰躲在餐馆屏风后,想给他个惊喜。

  他进来了,看到大家,没 surprise ,但很高兴。

  他看到小兰从屏风后钻出来,没 surprise ,但很高兴。

  他走到屏风后,看见了我,没 surprise ,也没高兴,面无表情,说:不想出来啊?不想出来就算了。

  尴尬凝聚在脸上。寻找地洞钻进去。

  没地洞。没钻。坐在了他旁边。是我自己选择的吗?是展辉安排的吗?不知道。只知道浑身不自在,感觉大家都在盯着我,都在心里遗憾:他这么优秀的“钻石王老五”,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 —- “碎石贺小一”?

  老板娘: Birthday boy, why aren’t you married ?

  他: ( 慢慢的,一字一顿的 ) I have a wife.

  我: ( 大惊。脸有点红,也有点白 )

  老板娘: Where is she?

  他: ( 神情自若,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 I

  don’t know 。

  聚会结束,每个人都走上前去跟 Birthday boy 道别。我没有。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道别。坐进车里,正要开溜,被人按了喇叭。是他。什么意思?抗议吗?抗议什么,难道是抗议我没跟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