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灰姑娘”(第2/2页)

哥哥并不记恨弟弟,经常给他一些珠宝。但弟弟太过贪心,对哥哥说:“我当初用熟的蚕种和稻种给你,结果你却变成了最富有的人。如果念及兄弟情,你也这样对我,我也一定能得到金锥。”

哥哥忠厚老实,最后顺从了弟弟。但弟弟只得到一只普通的蚕。还好,稻子生了出来,而且也被鸟叼走了。于是弟弟大喜,立即追鸟入山。那鸟仍飞入石缝。正在这时候,群鬼出现,抓住弟弟,认为他就是拿走金锥的人。弟弟慌忙解释,但群鬼不听,罚他做苦力,去挖池塘。三日不成,弟弟继续被惩罚,鼻子被群鬼揪长,一如大象。最后,虽然逃了回来,但“国人怪而聚观之”……

在叶限传说中,作为恶的代表,后母最后被飞石砸死,亲生女儿也死于非命。但在哥哥和弟弟的故事中,贪恶的弟弟变成了大象鼻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后一个故事更轻巧幽默,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叶限的故事,是段成式通过对身边的仆人、来自南方邕州的李士元的采访而得到的。

亲属、朋友、同事、门客、下属……这些人都成为段成式的采访对象。他甚至还曾采访过自家的缝纫女工:“汴州百姓赵怀正,住光德坊。太和三年,妻阿贺尝以女工致利。一日,有人携石枕求售,贺一环获焉。赵夜枕之,觉枕中如风雨声……阿贺今住洛阳会节坊,成式家雇其纫针,亲见其说。”

盛唐以后,帝国虽日渐衰落,但至少仍是亚洲的中心。因而段成式的采访对象还有来自域外的各色人等。比如,大食、波斯的商人,天竺的僧侣,日本和朝鲜半岛的留学生。比如上面哥哥和弟弟的故事,显然是从新罗来客那里听到的。

采撷异域的故事和传说,是《酉阳杂俎》的一个特点,比如:“乾陀国者,尸毗王仓库,为火所烧。其中粳米焦者,于今尚存。服一粒,永不患疟。”这个王国,就曾发生一件离奇的事情。

乾陀国位于西域一带,国王叫伽当,最喜欢打仗,在一次征战中,入得敌国后宫,掠夺无数珍宝,其中有件美丽的衣服,于是赏赐给自己的爱妃。当夜,国王欲与爱妃在敌宫寻欢,宽衣时,离奇的事发生:穿着那件衣服的妃子,胸部隐隐出现两个手印,在烛光下十分明显,最后完全凸现,呈郁金香颜色,好像紧紧抓着妃子的乳房。

伽当国王惊恐异常,问明白人才得知:南天竺国国王娑陀婆恨有异术,将民众交纳的衣服成百上千摞起来,双手染上郁金香颜料,按住上面的一层,就会力穿衣背,最底下一层,也会出现郁金香手印。

男子穿上这样的衣服,手印出现在背上;女孩穿上它,手印就会出现在乳房位置。

伽当大怒,兵发南天竺,欲亲手砍下娑陀婆恨的手脚。兵临城下后,南天竺君臣很紧张,谎称该国从来就没有过国王,娑陀婆恨其人并不存在,他们的宫殿上只有个国王的金像作为摆设。随后,大臣们把国王娑陀婆恨藏在地窖。城破后,伽当果然在天竺王宫看到一个金人,但他知道,这是对方玩的把戏,于是举剑劈金人手脚。这时候,娑陀婆恨正在地窖里战栗,低头一看,“手足悉皆自落”,最后只剩下一段躯干了……

现在,如果说段成式是那个时代最出色的记者,又有什么不妥呢?

他曾采访大理丞郑复礼,得知:“波斯舶上多养鸽。鸽能飞行数千里,辄放一只至家,以为平安信。”这是一则最早记载信鸽的珍贵史料。又通过采访府中医生吴士皋而得知犀牛的诡秘习性:“尝职于南海郡,见舶主说本国取犀,先于山路多植木,如狙杙,云犀前脚直,常倚木而息,木栏折则不能起。犀牛一名奴角,有鸩处必有犀也。”所谓“狙杙”,拴猴的木桩。在犀牛出没的地方埋下木桩,犀牛喜欢伸起前脚,靠着木桩休息。一旦木桩倒折,犀牛就仰面倒地,不能翻身起来,这时候最易被捕捉。这里的舶主,是来自非洲的客商。在这里,顺便说一句:作为一部笔记,《酉阳杂俎》记载的有关非洲的内容,超过了作为正史的《旧唐书》和《新唐书》的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