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凤歌

没想到我清早一番卖弄,倒引来了不之客

真是个美人啊以为见了楚殇、冥焰和月娘之后,再见不到比他们为风姿卓绝的人物,却不想一山有一山高眼前的美人着了身白袍,那白并非如雪一般亮,而是柔和亲切舒服的,彷佛在夏日的湖水中浸染而成,白中泛着些微蓝袍的款式也极特别,不似女装,却也非男装,轻柔宽松的袍服,却异常熨贴美人娇若芝兰的风雅身姿发没有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美人抱着一把古琴,我努力想看清美人的脸,却怎么也辨不清晰,只见得他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恍若天人安静的面容如静川明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端望我,我却已觉得仿佛看到朗月升上夜空,春水卷走落花

我的口水差点嘀下来,难道是天曌皇朝的风水太好,养出来的全是这般标致人物美人见到我的呆样,捂嘴一笑,我只感觉一片冰玉般的湖水忽然起了一阵涟漪,缓缓荡漾开来,越发傻得可怜

美人见我完全傻成化石,歪着脑袋,颇有趣味地看着我:“姑娘不准备请我入内么?”

我一愣,对上他那双笑吟吟的漆黑眼睛,回过神儿来,手足无措地侧身让他:“请进”

美人大大方方登堂入室,我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景,只觉得那袭白衣似乎成了这房中最亮眼和难忘的风景他将琴放在桌上,转身看我仍傻傻地站在门口,嘻嘻一笑,眸子里顿时染上些许顽皮跳达的味道:“姑娘莫非想一直站在那里?”

连声音也是那么温雅动听,我吸了口气,暗啐了自己一口,掩上门走到桌边:“请坐”

美人仪态万方地坐下,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和赏心悦目,我盯着他,看得眼也不眨,这样一个人物,若生在二十一世纪,怕是要让那些电影公司欣喜若狂了,哪还用什么演技,这美人举手投足都是风景

“你是谁?”我好容易按耐下那颗惊艳得“卟卟”乱跳的心,从桌上翻开茶杯,倒了杯水递给他

“在下月凤歌”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平静,我当时未觉不妥,后来在知他的盛名之后,才感觉出此刻他的淡定从容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我脑子里一下浮出李白那首《庐山谣寄庐侍御虚舟》,一时不觉,竟喃喃念出凤歌,好一个凤歌

却见他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翻起惊天巨浪,紧紧盯着我,带着研判、带着谨慎、带着惊讶,还带着一丝莫可言状的欣喜,闪烁不定我被他脸上绽放出那种炫目的光彩迷惑了,这样清雅脱尘的一个人,却也有这般热烈如火的情绪?那样复杂难辨的俊雅风姿,是男?是女?

“你是男是女?”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问句已从嘴里溜出来,大脑没能控制住身体,手已朝他胸前摸去,胸部平平,没有女子傲人的锦软,心中已知他是男子忽觉出他身体一僵,我顿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成了化石,忘了收回来,定定地停在他的胸口上

脸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这般唐突孟浪,只怕他要拂袖而去了,心中不禁又气又恨,只觉得自己太给现代人丢脸,这何每次见了美男都变得脑子有点不灵光却感觉他身子蓦然放松,“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这才像被火灼般缩回手,不安地扭成一团,又羞又窘,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娘真是坦率自然、天真可爱”美人在夸我,他没有生气?我又惊又喜地抬头,看见他笑得弯弯的眼睛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但,他那是什么样的眼光,不再是刚才那样平静温和,带了些不羁,带了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我叫蔚蓝雪”我听他姑娘姑娘地叫,知他不知我的名字这个人,一时沉静无波如冰湖,一时浪荡不羁如烈焰,却是最最自然融合在一起,辨不出他哪时是火,哪时是水,还是两者皆是此时见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如梦似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梦中,不知何时会醒

“你下次来,不如寻块巾子把脸避了去”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仿佛我已经在期待与他下次会面似的,我连他是谁找我做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脸又烧起来,我嗫嚅着道歉:“蓝雪唐突了,月公子莫怪”

“在下怎么会怪蔚姑娘,姑娘自然豁达,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无一丝矫糅造作,是月某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月凤歌微笑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放眼天下,还从未有人像姑娘那样一语中的地解我的名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姑娘冰雪聪明、才识无双,当为凤歌引为知己”

我一惊,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剽了古人诗句,听他这样真心称赞,心中又是一阵惭愧他哪里知道我不过是盗用了别人的诗句,我又哪里是什么聪明自然不造作,分明就是鲁莽冲动,若见个美男便这样花痴,完全暴露心中所想,还如何在这青楼步步为营,保全自身?我叹了口气:“是蓝雪莽撞了,不敢担月公子盛赞”

“你就叫我凤歌,公子公子的,听着别扭,我也唤你雪儿,可好?”月凤歌眨了眨眼,眼中一片暖意

这算不算我在这陌生朝代的第一个朋友?我望着他暖意融融的眼睛,笑道:“也好,我也不喜欢那些个公子小姐的称呼,还是直称其名比较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我已经可以断定,他是我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了朋友,多么温暖的词那是可以相互交心交情、对酒当歌、嬉笑人生的人,那是可以在逆境中理解你、支持你,在顺镜中提点你、指引你的人,那是可以在危难中倾力相助,在平顺时相交如水的人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在前世真心相交的朋友也只得三两人,不知为何,今日与月凤歌却是一见如故,仿佛是很久以前便已熟识,毫无生疏隔离之感原来朋友相交,也是一种缘分,它自然而然地来,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丝毫也强求不得

“凤歌找我,何事?”我心知他恐怕也是倚红楼的人,这样风华绝世的人物,却也沦落青楼,兴许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天曌皇朝,原来也盛行男风,一想到这般人物,竟然也要在那些粗鄙男人身下受虐,我心都要碎了

月凤歌不知我的想法,眼里充满赞赏:“我是倚红楼的乐师昨日听晚池说雪儿你唱了一首她从未闻过的曲子,还是你自己所作,惊艳非常晚池在风月场里混的时间不短,能让她赞不绝口的,必是佳作,我听她哼了两句,已是非常想来见雪儿了,可是晚池阻着,不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