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第4/7页)



  云歌点了点头,把孟珏背到一株略微能挡风雪的树下,安顿好孟珏后,她去收拾山雉。将弄干净的山雉放在一边后,又去准备生篝火,正在捡干柴枯木,忽然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她惊得立即扔掉柴禾,跑去背孟珏:“有士兵寻来了。”

  背好孟珏就跑,跑了几步,却惦记起他们的山雉,想回头去拿,可已经看到士兵的身影在林子里晃,若回去,肯定会被发现。云歌进退为难的痛苦:想走,实在舍不得那只山雉;想回,又知道背着孟珏,十分危险。她脚下在奔,头却一直扭着往后看。

  孟珏忽然笑了:“不要管它了,逃命要紧!”

  云歌哭丧着脸,扭回了头,开始用力狂奔。一边奔,一边还在痛苦,嘴里喃喃不绝的骂着士兵,骂着老天,骂着刘询,后来又开始怨怪那只山雉不好,不早点出现让他们捉,让他们吃。

  忽听到孟珏的轻笑声,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个鬼!那可是我们费了老大功夫捉来的山雉,有什么好笑的?”

  孟珏咳嗽了几声,笑着说:“我在笑若让西域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念)的妹妹为了只山雉痛心疾首,只怕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雪山的仙女下凡了。”

  云歌楞了一下,在无比的荒谬中,先是生了几分悲伤,可很快就全变成了好笑,是呀!只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山雉!她一边背着孟珏跑,一边忍不住地嘴角也沁出了笑意。

  孟珏听到她的笑声,微笑着想,这就是云歌!

  身后追兵无数,肚内空空无也,可两个人都是边逃边笑。

  孟珏和云歌,一个是走过地狱的孤狼,一个是自小游荡于山野的精灵,追兵虽有体力之便,但在大山中,他们奈何不了这两个人。很快,云歌和孟珏就甩掉了他们。

  但久未进食,天还没黑,云歌就已经实在走不动了。虽然知道追兵仍在附近,可两人不得不提早休息。云歌放孟珏下来时,孟珏的一缕头发拂过云歌脸颊,云歌一楞间,随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你的头发……”孟珏的头发乌黑中夹杂着班驳的银白,好似褪了色的绸缎。

  “我七八岁大的时候,头发已经是半黑半白,义父说我是少年白发。”孟珏的神情十分淡然,似乎没觉得世人眼中的“妖异”有什么大不了,可凝视着云歌的双眸中却有隐隐的期待和紧张。

  云歌没有任何反应,放下了他的头发,一边去砍松枝,一边说:“你义父的制药手艺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的头发本来是白色的。”

  孟珏眼中的期冀散去,他低垂了眼眸淡淡的笑着。很久后,他突然问云歌“云歌,你在大漠中第一次见到刘弗陵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云歌僵了一瞬,侧着脑袋笑起来,神情中透着无限柔软,回道:“就两个字,"赵陵",他不喜欢说话呢!”

  孟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楚苦涩都若无其事地关在了心门内,任内里千疮百鲜血淋漓,面上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云歌以为他累了,铺好松枝后,将斗篷裹到他身上,也蜷着身子睡了。

  半夜里,云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觉不对,伸手一摸,身上裹着斗篷,她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准备声讨孟珏,却见孟珏脸色异样的红润。她忙探手去摸,触手处滚烫。

  “孟珏!孟珏!”

  孟珏昏昏沉沉只能感低声说:“很渴。”

  云歌忙捧了一把干净的雪,用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将水滴到他嘴里。

  云歌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下脉,神色立变。伸手去检查他的身体,随着检查,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悬崖下摔下时,他应该试图用背化解过坠力,所以内脏受创严重,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和修养,现在的症状已是岌岌可危。

  孟珏虽然一声不吭,可身子不停地颤抖,肯定很冷。

  云歌用斗篷裹好他的身体。考虑到平躺着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情继续恶化,她拿出军刀去砍木头、藤条,争取在追并发现他们前,做一个木筏子,拖着孟珏走。

  孟珏稍微清醒时,一睁眼,看到铅云积坠的天空在移动,恍惚了一瞬,才明白不是天动,而是自己在动。

  云歌如同狗儿拖雪橇一样,拖着木筏子在雪地上行走,看来她已经发觉他的内伤。

  “云歌,休息一会儿。”

  “我刚才做木筏子时,听到人语声,他们应该已经追上来了,我想赶紧找个能躲藏的地方。”

  在木筏的慢慢前行中,孟珏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阴沉的天空越坠越低,他的思绪晃晃悠悠地似回到很久以前。

  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饥饿,那时候他的身后只有一只狼,这一次却是无数只“狼”,那时候他能走能跑,这一次却重伤在身。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愤怒、绝望、恐惧,即使天寒地冻,他的心仍是温暖的,他可以很平静快乐地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如决堤的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一面哭着,一面拄着军刀站起来,挥舞着军刀,发疯一样的砍着周围的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我才不要欠你的恩!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哭着哭着,军刀好似千斤,越挥越慢,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孟珏!孟珏!”

  孟珏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云歌的眼中全是恐惧。

  “孟珏,不许睡!”

  他微微笑起来:“我不睡。”

  云歌很温柔地说:我们马上就会找到一个山洞,我会生一堆好大的火,然后抓一只兔子,你要睡了,就没你的份了。不要睡,答应我!“

  孟珏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她的温柔:“我答应你。”

  云歌拖着木筏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的说话,想尽办法,维持着孟珏的神志:“孟珏,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

  等了一会儿,身后却寂然无声。

  “讲呀!你怎么不讲?你是不是睡着了?”云歌的声音有了慌乱。

  “没有。”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只是在想如何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