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第4/7页)



小夭恹恹地说:“我想再睡一觉。”

颛顼说:“你连我都要隐瞒吗?”鄞说小夭性子过于克制,最好设法让她把伤心事讲述出来,不要积郁在心上。

小夭笑着叹了口气:“不是要瞒你,而是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提不提无所谓。”

颛顼觉得心如针扎,很多次,他也曾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娘自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每个人的娘迟早都会死;叔叔要杀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谁家都会有恶亲戚……

颛顼柔声问:“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小夭笑道:“只不过防风意映突然晕倒了,我诊断出她有了身孕。”

颛顼沉默了,一会儿后,讥嘲道:“你说的是那个一箭洞穿我胸口的防风意映?她会突然晕倒?”

“她当然有可能是故意晕倒,但怀孕是千真万确。”

“多长时间了?”

“只能推断出大概时间,应该在三个月左右,具体什么时候受孕的只有防风意映和……璟知道。”

“真会是璟的孩子?”倒不是颛顼多相信璟会为小夭守身如玉,而是王叔磨刀霍霍,颛顼实在不希望这个时候,巩固了防风意映在涂山氏的地位。

“我没有问他,不过看他面色,应该是他的……意映又不傻,如果不是璟的孩子,意映哪里敢当众晕倒?”小夭笑起来,自嘲地说,“没想到我回了趟高辛,就等来了璟的孩子。”

颛顼对小夭说:“别伤心了,这世间有的是比璟更好的男人。”小夭眼中泪花隐隐,却嘴硬地笑道:“我不是为他伤心,我只通伤心自己信错了人。”

颛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微笑着说:“好好休息吧!你不也说了吗?过几天就会好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和阿念去山下玩。”

小夭缩进了被窝里,颛顼挥手,殿内的灯灭了,只皎洁的月光泻入。

小夭的眼泪滚落,她转了个身,背对着颛顼,用被子角悄悄擦去:“哥哥,你别离开。”

颛顼拍着她的背,说道:“我不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小夭没有发出一声哭泣,可随着眼泪,鼻子有些堵,鼻息自然而然就变得沉重,在静谧的殿内格外清晰。

颛顼什么都没说,只是靠坐在榻头,一下下地轻拍着小夭的背。

第二日,小夭的病越发重了,整个人昏昏沉沉。

鄞安慰颛顼,宁可让王姬现在重病一场,总比她自己强压下去,留下隐疾的好。

阿念看到小夭病了,把小性子都收了起来,很乖巧地帮着颛顼照顾小夭。颛顼很是欣慰,他知道小夭心里其实很在意阿念,阿念肯对小夭好,小夭也会开心。

璟听说小夭病了,想来看小夭,馨悦也想来看看小夭,颛顼全部回绝了。因为他夜夜宿在小夭的寝殿,颛顼的暗卫自然都严密地把守在小夭的寝殿四周,连璟的识神九尾小狐都无法溜进去找小夭。

璟拜托丰隆想办法让他见小夭一面,丰隆知道防风意映怀孕的事后,劝璟放弃,可看璟七八日就瘦了一圈,又不忍心,只得带了璟去见颛顼。

颛顼见了璟,没有丝毫不悦,热情地让侍女上酒菜,好好地款待丰隆和璟。

璟道:“请让我见小夭一面。”

颛顼说道:“小夭前段日子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实不方便见客。”

璟求道:“我只看她一眼。”

颛顼客气道:“你的关心我一定代为转达,不过小夭……”

丰隆看不得他们耍花枪,对颛顼说:“行了,大家都别做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璟和小夭的事!防风意映怀孕了,你和小夭肯定都不高兴,不过,这毕竟是小夭和璟的事,就算小夭打算和璟一刀两断,你也应该让小夭亲口对璟说清楚。”

颛顼对丰隆很无奈,思量了一瞬,对潇潇说:“你去奏报王姬,看王姬是否愿意见璟。”

半晌后,潇潇回来,说道:“王姬请族长过去。”

颛顼对璟道:“小夭愿意见你。”

璟随着潇潇去了小夭住的宫殿,推开殿门,暖气袭人,隐隐的药味中有阵阵花香。

珊瑚和海棠拿着一大捧迎春花,说着水乡软语,咕咕哝哝地商量该插到哪里,珊瑚看到璟,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隔着水晶珠帘,看到小夭穿着嫩黄的衣衫,倚在榻上,对面坐着阿念。两人之间的案上有一个大水晶盆,阿念用灵力幻化出了满盆荷花,小夭拊掌而笑命。

潇潇和苗莆打起珠帘,请璟进去。

阿念笑对小夭说:“姐姐的客人到了,我晚些再来陪姐姐玩。”

阿念对璟微微颔首,离开了。

小夭指指刚才阿念坐的位置,笑请璟坐。

小夭面色苍白,身子瘦削,但因为穿了温暖的嫩黄色,又晕了一点胭脂,并不觉得她没精神,反而像是迎着寒风而开的迎春花,在料崤春寒中摇曳生姿,脆弱却坚强的美。

璟心内是翻江倒海的痛苦:“小夭,我……”

小夭静静地凝视着他,在专注地聆听。

璟艰难地说:“三个多月前,就是你第一次给奶奶制药那段日子,意映缠我缠得非常紧,往日,我可以立即离开青丘,躲开她,可奶奶有病,我逃都逃不了。有一晚,她竟然试图自尽,连奶奶都惊动了。在奶奶的训斥下,我只能守着她,后来……我觉得我看到你了,你一直对我笑……”璟满面愧疚,眼中尽是痛苦,“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我醒来时,我和意映相拥而眠。”

小夭淡淡说:“你应该是中了迷失神志和催发情欲的药,可你跟我学习过很长一段日子的医术,怎么会那么容易中了意映的药?”

璟的手紧握成拳头,似乎满腔愤怒,却又无力地松开:“是奶奶给我下的药。”至亲的设计,让他连愤怒都无处可以发泄。

小夭有点惊诧,轻声说:“竟然是太夫人。”

璟痛苦地弯着身子,用手捂住脸:“意映告诉我,她只是想做我的妻子,如果我想杀了她,可以动手。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她,可我更应该杀了的是自己……我从她屋内逃出,逃到了轵邑,却不敢去见你,躲在离戎昶的地下赌场里,日日酩酊大醉。十几日后,离戎昶怒把我赶到小祝融府,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去了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