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受命(第3/4页)

少剑波倒沉着起来,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手扶着自行车。

另一个问:“挂号了没有?”

“没有,因为今天走。”少剑波从容地说。

“为什么戒严前不出城?嗯?”

少剑波笑了一下说:“现在我正要出城,到八点可以出去!”

“不管他!”另一个警察说,“这几天没查着个嫌疑犯,挨了多少狗屁呲,妈的,带去!”没由分说,把少剑波带了出去。赵富昌老婆和小柱子有点慌了,少剑波回头从容地说:“大嫂,不要紧,邮差是不怕这个的。”

秦皇庙第三大殿西廊房下,一些人正在吆二喝三地掷骰子。四个警察带少剑波进去喊:“报告警长,查着个嫌疑犯!”

一个满脸胡子的警官,光着个秃脑袋,手抓骰子,还没掷下,回过头来不耐烦地上下打量着少剑波。

少剑波没等这位警长开口,便理直气壮地来个先发制人:“报告警长,离戒严还有二十分钟,我要出城,他们却把我捉来,在戒严前随便捉邮差是犯法的。”

那警长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五分,指着四个警察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尽办些拉屎不揩腚的啰嗦事。非特别戒严不准捉邮差,你们不知道吗?快放他走!快走!快走!”说着便回身一使劲:“六啊!”骰子在瓷碗里丁当乱响。

少剑波看着这个情景,便又顶上一句:“报告警长!他们耽误了我出城,现在戒严时刻已到,我出不去啦。”

那警长回头向四个警察斜了两眼:“他妈的!真找麻烦,请神就得送神,把他送出城去!”

四个警察垂头丧气,和少剑波出来。少剑波故意一瘸一瘸地走,电灯光下,四面望着,庙内的情景被“拍摄”在眼睛里。一个警察正没地方出气,狠狠地掀了他一把:“装什么样,又没打你!”

“唉,兄弟不是,我的腿今天骑车子摔了一下,请担待。”

刚说完,只听得最后的一座大殿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阵“汉奸,卖国贼”的大骂。少剑波一怔,顿时一阵心酸,“这又是同志们在受折磨。快走,越快越好。”他的脚步加快了,出了市。

月光下,他飞身上了车子。

乱葬岗望乡庙旁,王孝忠正等得焦急,不时地起来张望,当他看到剑波的影子,喜得满身轻松,大步抢上前去,接过了车子,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少剑波擦着脸上的汗水,对王孝忠说明了经过。最后他兴奋地握着拳头说:“万事俱备,孝忠,你快去!按计划行动。”

王孝忠立刻动身走了,魁梧的身躯消失在春夜茫茫的麦田里。

邮差已经睡了一觉,看着这两人的行动,更加莫名其妙。但他已经不害怕了。少剑波开始和他拉起呱来,一直谈了两点钟。原来赵富昌本是个教员,因为他班学生日文考得太坏,被特务机关捉去蹲了三个月,又灌凉水,又坐洋板凳,后来经十家朋友担保,才被释放。现在当了邮差。

夜半,月儿偏西,满天星斗,露水浮地,身上湿渌渌的,少剑波满身汗水在微风吹拂之下,有点凉意。

十二点半了,少剑波焦急的脸上有点烧,心中忐忑不安,不断地向王孝忠去的方向张望。突然西山日军岗卡上叭叭响了两枪。少剑波顿时心中噗噗乱跳,担心武工队会被封锁着过不来,计划就完全破产了。

原来烟台外围每千米一个碉堡,五千米一个母堡,中间夹四个子堡;母堡驻日军一小队,子堡驻伪军二十名,守卫得很严密。

正在着急中,只见一排人影沿田坎走来,少剑波问声:“口令?”

“拿贼!”王孝忠的声音。他把武工队领来了。

全队三十名,个个精神饱满,勇气十足。

大家围成一团,少剑波详细讲了计划,规定了每个组的战斗分工,然后他严格地规定了纪律:“因为是在敌人心脏,非十分必要,不准射击,尽量用战刀和刺刀,因为打枪惊动了敌人,任务是不好完成的,甚至会被敌人消灭。”

出发了,邮差满心高兴地当了向导,同少剑波走在前头,顺市郊菜园边、麦田、小沟、坟头、树行,一直来到秦皇庙北边的三所独立间屋后面。队员们各人静静地掩蔽好,怒视着这座秦皇庙。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伪军在顺围墙游动。

十分钟过了,两个往返巡查的伪军端着枪,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了,刚到拐角处,早就躲在那里的王孝忠和于典礼,一声不响地从身后猛扑过去,拦腰抱住了。两个伪军大吃一惊,刚要喊,早被两只大手掐住了脖子。拖到房后,刀尖对准他们的胸膛,剥下了他们的伪军装,问了口令后,便用毛巾堵住了嘴,绑在一根横倒着的大圆木上。

王孝忠和于典礼穿上伪军装,带着十个队员,奔向庙前大门的伪军守备队。

少剑波留下十个人在庙外掩护,自己带了十个人,搭人梯爬上了北墙,踏着墙头攀上一棵大松树,顺一条大绳,溜进了庙院第四殿后身。

第四大殿,从窗户里射出了耀眼的灯光,传出来受折磨的人们的惨叫和愤怒的骂声,证明还在进行审问。

少剑波十人分了两组,顺东西两山墙,摸到门旁。蹲在黑影里向里一看,这庙内没有泥塑像,只有些木牌位。中间坐了三个警官,有支手枪放在铺着台布的香案上;旁边站着一个穿便衣的,长得贼头贼脑;两边香案头上坐着两个录供的,手拤着笔,在等犯人说什么,在这些犯人面前,好像他这个录供的生意特别萧条。地当中一个被审问的同志面对着三个凶恶警官站着,戴着脚镣,骂声不止。旁边四个武装警察,两个手提匣子枪,张着大机头,两个蹲在炭火炉子旁烧火筷子。

“快说!免得皮肉受苦……”

这个警官吼声未绝,少剑波一个箭步窜进去,战刀一挥,把持匣枪的一个站堂的警察砍翻在地。

“别动!谁动打死谁!”

十支枪口一齐对准那些杀人魔鬼,吓得他们龇牙瞪眼,呆得像块木头牌位。中间那个警官,刚想拿桌子上的枪,被刘勋苍一战刀剁掉了四个手指头,喊了一声:“老实点!”

其余的纷纷跪下求饶。

少剑波命令三个人看了俘虏,把警官、叛徒紧紧地绑了,自己率领七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一四八号炮台。

“口令?”

“东亚!”答声未落,刘勋苍、董中松早已到了跟前,用枪指着那个看守喝道:“开门!”看守被这突然的事情吓得呆了,拿着一大把钥匙瑟瑟发抖。队员董中松一把夺过,喀喇!喀喇!开了三斤重的大铁锁。当啷啷!铁门开了,一股扑鼻的血腥味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