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刘勋苍猛擒刁占一(第2/3页)

“不管怎样,”他想,“这是一件比胶皮鞋更大的发现。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呢?”他在思索,思索了一刻钟还没头绪。这时他感到肚子饿了,刚伸手掏饭团,突然又传来了嗷嗷的一阵狼叫声。他刚想举枪射击,忽然想起剑波的嘱咐:“为了不暴露自己,对野兽对匪徒非不得已不要开枪。”

“现在还不是不得已,”他想,“这群狼是为死马来的,不是为我老刘来的。用不着开火,让它们一步。”

于是他面向着群狼,后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等群狼已经全神贯注地在撕吃死马时,他才转回身,向正北的一个小山丘走去。刚走过一带灌木丛,在小山丘的根下出现了一块奇特的大石头。这石头单独兀立在那里,有两人多高,光溜溜的,很像一个巨大的馒头。他急走几步,到了馒头石跟前,发现在这石根下草稀露地皮的地方,有两个人穿的不同鞋样的脚印,一个脚印小一些,穿的是胶皮鞋,一个脚印大一些,穿的是布底鞋。往外再一寻踪,脚印没有了,全被毛茸茸地毡一样的厚草淹没了。

他迅速地绕着大石转了一圈,在石头的东南根下,又发现了一堆刚烧过不久的火炭灰。这真使他心花开放了,他高兴地一拍大腿,“好!老刘可是要开斋了!”他感到全身轻松极了,疲劳全被他的喜悦吞没了。摸了摸饭包还是鼓鼓的,内心涌出一阵欢笑。他拍一拍饭包,“好朋友,有你我就能干!”

这时他才感到肚子实在饿了。他决定找一个隐蔽地方,吃上一顿再说。他四下一瞥,看到正北一百多米远处有一棵大树,他便走过去。一看,那棵大树像是全空了,根上有一个大洞,洞口朝西南,有一簇灌木条长在洞口,像门帘一样把洞口挡住。

“好地方!”他边咕哝边向树洞里钻去。刚一拨洞前的灌木枝,噗啦啦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灌木丛里奔跑出去,并发出咕喂咕喂的惊叫声,他一惊,倒退了五六步,心脏一阵噗噗乱跳。他的视线转瞬间追上了奔跑者,原来是几只兔子正在树根下吃蘑菇,被吓跑了。他望着向远处奔跑的兔子,微笑着嘟噜一声:“对不起!侵占了你们的领土。”接着便弯下腰去,掠了一把干草,铺在树洞里。进到洞里,坐下,掏出了高粱米饭团,吃起来。吃着吃着,他突然噗哧一笑,饭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他这一笑,谁能知道是因为什么?原来他想起一个寓言:“守株待兔”。他想:“我来个‘树洞等土匪’。不过可别学那个懒汉傻守着。吃饭了还得搜哇!”

树缝里透出一线阳光,像探照灯似的,正射进树洞,晒得刘勋苍全身温和和的。在这冬天的森林中,这点阳光多么可贵呀。他嚼着嚼着,迷迷瞪瞪地正要睡过去,突然梆梆梆一阵啄木鸟的啄木声惊醒了他,也警惕了他。

“不要因我的失职而误了任务,别胡闹!”他爬起来,把脸用劲地搓了两把,走出树洞,攀上前面的一棵老榆树,剥下上面的猴头蘑菇,喀喳喀喳吃起来,吃得是那样香甜。

正吃得得味,猛听得一支酸溜溜的小调,断断续续的音韵由西南山坡处传来:“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

最初刘勋苍还以为是听邪了耳朵,可是他向来也不会这个调子。

他贴紧了树干,拨开树枝,从缝隙间向发音的方向望去,虽然没望见什么,可是声音却愈来愈近:“这姑娘年方那个二八一十六哇,起了一个乳名,就叫宋大莲哪!”

唱声一落,榆林内现出一个人,肩着一支步枪,外穿一身日本军用黄大衣,头上一顶破皮帽,掀在后脑上,帽扇没结带,扇忽扇忽,像一只老乌鸦落在头上亮翅。拦肩背一个帆布包,看样子重甸甸的。他喃喃唧唧地唱着,顺坡而下。

离馒头石七八十步远,那人停住了脚,也不唱了,四下望了望,把两只手捧在嘴的周围当传声筒,长腔地高喊:“栾警尉!”激起了周围大小山头一连串的回声。可是没有人答应。他一连喊了三四声,还是没人回答。那人不耐烦地骂道:“这小子!又来晚了。”说着跑到馒头石南边向阳背风的那堆火灰旁坐下,大枪靠在馒头石旁,帆布包朝地上一扔,滚了两个滚。

刘勋苍乐得浑身的细胞都在跳动,恨不能一把捉住他。心想:“刚才他喊什么‘栾警尉’,等一会儿一定会有另一个匪徒走来。一块打两个不好办,还是得各个击破,这是战斗要领,来个有把握点的。一定要捉活的,绝不要死的。”想到这里,他将身一跳,从两丈多高的树上噗咚一声跳下来,一溜下坡,朝那个人猛扑过去,大肚匣子翘着机头,提在手中。

那人听得声响,毫没惊慌,扭身回头张望一下,没看清楚,便站起身来。一见向他飞奔猛扑过来的是个解放军,这才知道坏了事,慌了手脚,但是他还想沉住气,高声喊:“哪里溜子?老大贵姓?”

刘勋苍哪懂这些鬼鬼道道的黑话,只管冲来。那人看事不好,刚要拿枪,刘勋苍已经靠近了,只二十步远,扬起大肚匣子一指,高喊一声:“别动!”那人手握了枪也不示弱。向刘勋苍一扬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刚要射击,却被刘勋苍狠狠的一石头,正打中他的右手,大枪掉在地上,他哎哟一声,回头就跑。

刘勋苍见他手里没了武器,心中一乐,“我要像捏小鸡一样的捏你的脖子!”自己更不要打枪了,他牢记剑波的指示:“要活的,问情况。”他把枪插进皮带,撒腿撵起来。

那人是跑惯山道的,跑得飞快,嗖嗖!像只猴子。而刘勋苍一步不让,喝道:“别跑!再跑我开枪了。”

那人吓急了眼,回头喊道:“你后面来人了!”刘勋苍听他喊过栾警尉,信以为真,急忙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知道被他欺骗。就在回过头来的这一点时间里,那人已跑出几十步远,刘勋苍性起力勇,加足了劲,猛追直下。

那人看看迫近了,又边跑喊道:“来人哪!来人哪!”刘勋苍心想:“来人老子也不怕,非捉住你不可。”又追了一程,并不见来人,刘勋苍知他是虚张声势,心更宽胆子更大,晃开了膀子,像赛跑一样的猛撵。

眼看就要追上,只差三十多步远,那人突然又回过头来威吓说:“好小子有种你再追!我们前山有人,再来要你的命。”

刘勋苍叫道:“我就不怕要命,来吧小子!”说着大步扑上。那人见诡计不成,回头拼命地跑。

只离二十步远,刘勋苍抓起一块石头,猛掷过去。正击中那人的脚后跟,他歪了两歪,倒下了。刘勋苍抢上去,刚要伸手,那人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这是土匪最后一着,每个匪徒都备有一把——准备最后挣扎厮杀。那人咬牙瞪眼,握着匕首,朝刘勋苍的胸上刺来。刘勋苍向旁边一闪,躲过匕首,飞起一脚,向匪徒还没收回的右手踢去,正中匪徒的右腕。那把匕首发出铮铮的哨声,向一旁飞去,正刺在一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