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老道失算(第2/4页)

“可是他的屠刀还没放下呀!并且已经拿进您的庙堂来了!”少剑波抓住了他的话尾,又攻了一句。

老道自己感到失口,后悔不该说后两句,他奸猾的眼珠一转,“官长,莫说贫道不知道他的下落去向,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告诉了你们,你们手拿枪支,相遇必有一场厮杀,厮杀就会互有伤亡,这和我亲手杀人一样,也就违犯了我们道门的杀戒。贫道修行五十年,素未杀生,朝朝夕夕,一心向善,这里是道门道土,那就要道规至上。我这里没有你们找的人,请再勿开尊口,善哉!要摆战场,还是请出庙堂。”说完后,老道坐上太师椅子,闭目阖眼,手捻着数珠,看样子不想再说话了。

杨子荣、刘勋苍等人,内心已十分焦急,不满意剑波还是这样文质彬彬,但由于猜不透剑波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因此在旁闷不做声。

少剑波不但不急,反而更加温和,“好吧,道长,我们人民解放军,是执行政策的模范,我们主张宗教信仰自由,我们也尊重各教的教规和习惯,因此,我们绝不在您的庙里摆战场。”接着他放重了一点语气,为的是引起老道的特别注意,“因为这是没有什么必要,零星匪徒,他是难逃法网,难逃人民的巨掌。我现在先放了他,他成不了什么大事,乱不了我们的天下。”

老道的嘴角,微微一动,浮出两条蔑视的皱纹。

“向宿营地前进。”少剑波命令一声,小分队走出山门。战士们的心,对剑波的这一决定,表示怀疑,即使是足智多谋的杨子荣也不例外。可是在剑波严格命令下,战士们只有闷在心里,急速地奔向黑瞎子沟方向。纷纷的落雪,盖没了他们的踪迹。

外面天昏地暗,天上大雪纷纷,神河庙的地藏王菩萨殿侧廊的赏善司里,还阳轮后面一个地洞,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一孔不露。小道徒秉烛在前,老妖道随行在后,揭开一朵雕木漆金的大莲花,洞口张开了,他俩一步一步走下石阶,进入洞中。

洞里灯烛闪灼,照着里面的一男一女,在嘻嘻哈哈地逗乐耍笑。桌上摆着一支匣子枪和一只人民解放军的军用手套,炕上放着那个女人所抱的小孩,包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

两人一见老道进来,那个女的便似羞非羞地一扭屁股坐在炕沿上,掠了一下她闹乱了的头发。那个男的把刚才为了伪装而穿上的那身道袍的大襟一掩,向老道深深一揖道:

“谢师傅救命之恩!”

老道双手将颈上的数珠微微一擎,“善哉!善哉!皮毛小事,何足挂齿。”说着便在桌旁椅子上坐下,小道把烛台放在桌上,侍立在老道旁边。那一男一女坐在炕沿上,满脸赔着笑。

那女的把头歪了两歪,用酸溜溜的尖嗓门说道:

“师傅足智多谋,真是神通广大,三言五语就把那些小子打发滚蛋了。”

“哈哈……”那男的捋了一下右腮上那撮长长的毛奉承道,“师傅真是神通广大,道法无边,要不是师傅的一番唇舌,今天我这条小命……”

“早就完了。”那女的拍了那男的一掌,格格地笑起来,“今天我一听那个共产党他妈的要给我孩子治病,可真把我吓坏了,要是他真的硬要治,咱们孩子里的大烟馅就他妈全露了,那时咱们大伙一个也剩不下。”

四个人一齐发出了胜利的狂笑。

“小小的河沟怎么能翻了大船,”老道傲慢自得的一对风流眼,瞟了瞟那个越说越浪的女人,“我他妈的可不在乎,没有咱这三寸不烂之舌,怎么能当得三朝元老!我宋某生就嘴上的天才。”

三个人又向老道大大恭维吹捧了一阵。

老道更神气地站起来,脑袋一晃,“我虽然深居山林,可是能洞察天下,远远近近,官官民民,左右四方,谁也不知我定河道人,是真是假。有朝一日平定了红患,咱就下山进城,来他个翻手平天下,张目定乾坤。”

这一顿大话,使得其余的三个人好像吸了大烟过足了瘾,显出一种满足的神气,六只眼睛急溜溜地盯着他们那位神通广大的师傅。

老道傲慢地哼了哼鼻子,凝视着烛光,微笑地点着头,“就凭这几个小娃娃,还要和我来斗智?这简直是他妈的在圣人面前念‘三字经’。”

那女人从炕沿立起来一拍屁股,“这简直是在光棍家里抽赌头。”

四个人又是一阵狂笑,他们笑得是那样的自负而又自得。

“那么你谈谈吧!”老道向那男人命令道。

那人脸上顿时浮出一层胆怯的神气,瞅着老道的脸说道:

“许旅长押在牡丹江的监狱里,暂时还没被共军处理,自从十月十五日晚咱们劫狱未成之后,共军看守得更加严密。栾警尉到底没找着下落,凡是接头的地点我都去过了,始终没见到他。不知他现在是在躲风呢,还是落了网?或者是他自投侯专员去了。”

“那么说你是一无所得了?”老道不耐烦地问道。

那人脸上更增加了胆怯的神色,一句话不答。

“栾警尉那份‘先遣图’自然也没到手了?”

老道这一问,使那人由胆怯转为了恐慌,嘴咂了两咂,眼睛看着那只桌子上的手套。他是在考虑怎样来答对他的上司,他在想:“若是说‘先遣图’到手了吧,又恐老道追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一追问到栾警尉的老婆,这个老淫棍必然要要她,可是现在又被自己杀死了,如果老道知道了这个底细,那他自己不知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不告诉他‘先遣图’已经到手吧,回山去后,又必须把它交给座山雕,座山雕和老道又是那样的亲近,早晚会告诉他的,那时也还是好不了。”这个矛盾对他确是一个大难题,但最后他终于决定了,“回山交给座山雕,先取得座山雕的欢心再说。那时座山雕会替他说话。不管怎样先渡过这一关再说。”于是他装出一副哭丧的表情说:

“我实在无用,‘先遣图’我没找到,因为连人都没找到,就是他老婆也没找到。”

老道喘了一口粗气,闭目阖眼,手捻着数珠,显出一副愁容,这愁容愈来愈深,“我指的那几个地方你都找了吗?”

“找了,找了!可是那些关系,现在都垮了!全被土改工作队和穷棒子给看管起来了,所以我……”

“没敢去吧?”老道的眼一瞪,恼怒地质问道,“嗯?”

那人低头不答,已经默认了自己没去。

老道立起身来,撩一下道袍,骂道:“废物!养你们这些东西有啥用!”

“哟!”那女人把眼一斜,“自己人,何必那么大的气,打狗还得看看主人,好好歹歹他是我的丈夫,不看僧面看佛面,俺两口子给你们出的力也不算少哇!你们有本事为什么十万大军被共军给消灭了,现在来蹲山沟呢?谁能干谁自己就出去试试。别说大话,能干出姑奶奶我这个样来的还不多!”说着把嘴一噘,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把脸向旁边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