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撮毛(第2/4页)

的确座山雕为许大马棒的覆灭,衷心感到痛快,因为许旅覆灭后,座山雕在他的上司滨绥图佳党务专员侯殿坤的眼中,由第三把交椅可以升到第二把。另一方面可以占据许大马棒原有的地盘和全部的地下力量,特别是那“先遣图”上的那批地下先遣军分子。他们大多是地主恶霸和伪满警宪官吏,掌握了这批实力,等“中央军”来了要财有财,要势有势,要人有人,要主意有主意,这样座山雕就会是首屈一指了。

在一撮毛说话的时候,少剑波一直盯着那两张纸,一句也没问,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但是他已经听出来一撮毛的供词中有很多对他有用的东西。

第一张纸上,乍一看只是看不明白的一张图,这图上是绘的老爷岭,在老爷岭的周围标着各个城市和屯落,连牡丹江市也在内,每个城市和屯落又标了数个人的姓氏或绰号。如海林镇陈大个子刘知义,牡铁的相大胡子、孔站长……可是仔细一研究,在这张图上找到了头绪,这就是从已往九龙汇栾匪的供词中,看到了眉目,这个图就是匪徒们的“先遣图”,因为图上的某几点,正和栾匪的供词对头,如两半屯的张寡妇,新安镇的一贯道点传师,牡丹江军区司令部的蒋参谋等。可是栾匪供的远没有这么多,栾匪只供了十八个,而这张图上却有三百八十七个。

“那么说这是许大马棒的‘先遣图’啦?”少剑波一面瞅着一撮毛,一面把图举在手里。

“是的!是的!”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一撮毛低了一下满脸冷汗、干靰鞡般的脑袋,嘴巴咂了两下,没答出来。

“嗯?在哪儿弄来的?栾警尉在哪里?”少剑波追问着。少剑波是在怀疑许大马棒的喽罗们是否被剿光,或者是栾匪在监狱里把这东西递出来了,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要怀疑我们看守监狱的部队是否纯洁了。

一撮毛只是答了个没找到栾警尉,至于这图从何而来,他说是从栾匪旧窝棚里找到的。

少剑波认为既然得到了这张图,掌握了所有地下匪特的名单,也就不再追问了,他的精力完全集中到第二张纸上。

这第二张是一封没有落下款的信,上面写着:

崔师兄:腊月天气,风紧雪大,堵好屋宇,蒙好被子,躲风避雪,以防寒魔侵身。谢辞您的百鸡宴。善哉善哉。

“这是什么东西?”少剑波拿着这封信问道。

“是……是……”一撮毛更加恐慌起来。

“是什么?”少剑波严厉地追问道。

“是……座山雕的一个朋友给他的。”一撮毛显然不想痛快地回答。

“这位朋友,他家住哪里,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详细说!”少剑波的声音和眼光确有些威严可怕。

“这……这……这人是我们县卧佛寺的……一个和尚……和……和尚。”一撮毛好像是现编现说。

少剑波冷笑了一下,很肯定地道:“他不是个和尚吧,他应该是个老道。”

“和尚和尚!不……不是老道。”一撮毛一听少剑波说老道,好像锥子扎了他的屁股一样慌。

“别骗我!”少剑波拉着长腔,用讽刺的口吻笑嘻嘻地道,“和尚张口是‘阿弥陀佛’,这信上却写的是‘善哉善哉’,这还不是老道,又是什么?嗯?”

一撮毛简直是僵直了,好像已经吓得说不上话来。从他对这个问题的抗拒中,少剑波已窥知了这里面一定有秘密,这秘密一定是在神河庙的那个妖道身上。所以决定研究一下再说,因此把问题的中心又转向信中的另一点,这一点在小分队来讲是一个十分新奇的问题。于是少剑波立了起来,凑近一撮毛跟前问道:

“百鸡宴是怎么一回事?”

一撮毛见话题转了,精神显得略微轻松了一点,直瞪两眼道:

“那是座山雕山头上的坎子礼,每年一次,腊月三十的大年五更,座山雕的全山人马大吃大喝一次,因为这次大宴全是吃鸡,不许吃别的,又是在一百户人家弄来的鸡,鸡数又得超过一百只,所以名叫百鸡宴。伪满日本鬼子收买座山雕下山的时候,还在牡丹江聚英楼饭店给他摆了一次百鸡宴。”

“派头真不小!”杨子荣笑了笑。

“真他妈的吊死鬼擦粉,死不要脸。”刘勋苍鄙视地把身子向后面叠着的大衣堆上一倒。

“带下去!”少剑波命令小董,小董把一撮毛押出门去。

少剑波面对着缴获来的这两件东西,开始考虑拴在这一撮毛身上的复杂线索。

“这封信一定是神河庙那个妖道的‘作品’,至于这份‘先遣图’它是从何而来呢?栾匪已被俘,现在押在狱中,能是看守监狱的部队有问题吗?还是许大马棒另有漏网的特务分子呢?还是也和那个妖道有关呢?……”

他凝神地想着这些,想到那个被杀害的女人,又想到庙里那个城不城、乡不乡的进香的女人。这些角色在他的脑子里像排队一样排出来,又像过筛子一样一个一个在他的脑子里过滤着。

少剑波和他的战友们,一块吃着午饭,一面吃,一面谈论,一面思索着这个一撮毛身上的复杂线索,一面从这些不明不暗的线索中找出线头,找着要害的扣结,准备弄清它。

饭刚吃完,少剑波笑着问刘勋苍道:

“坦克,还有力气没有?”

刘勋苍把胸膛一拍,“坦克只要有汽油,力气是无穷无尽的,刚才这顿饱饭,又给咱老刘上了汽油,正好开动!没问题。”

“那么你马上到山上老夫妇那里去,把白茹他们叫回来,彻底弄清那个被害女人的来历。白茹和高波恐怕对付不了她,所以你去一趟,一定查问明白。”

“是!一定查问明白。”刘勋苍撒开轻快的两条腿,走出门去。

为了尽速弄清拴在一撮毛身上这些乱成一团分不清眉目的线索,少剑波确定和杨子荣对一撮毛做这样一次安排。

一撮毛再次被提来了,他眼巴巴地望着少剑波,好像在探察少剑波要问他什么,看样又怕少剑波就此要了他的命。

少剑波慢吞吞地向一撮毛表示道:

“我们确定把你送给神河庙里那位定河道人,因为你冒充解放军军人欺骗过他,他因此而不把你交给我们。所以我们想叫这位道长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消除他对我们闯庙盘查引起的不满。同时也叫他教训教训你,以后别再干杀人劫掠、刺探军情、组织叛乱、颠覆政府的反动勾当。为了证明你确是匪徒,我们还想把这两份证据和我们捡到你杀那个女人时丢下的这只血手套给他看看。你该很欢迎我们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