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2/4页)

方太太 (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没法说!

王 力 我能猜到。你又跟珍珠犯了别扭,想卖了她,可是遇见了恶霸流氓,你上了当,是不是?

方太太 我跟她闹别扭?才没那么大工夫呢!她跟我闹别扭,她早晚是跟破风筝跑了,把我甩下!!

王 力 你看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方太太 他……

王力 他最大的毛病是争强好胜,容易得罪人,这,我对你说过不止一回,教你常劝劝他。

方太太 他听我的话才怪!

王力 你根本不劝告他,他怎能听你的话呢?大嫂,你太任性!在你的朋友里,只有我一个人肯说出你的毛病,所以你又怕我,又恨我。多喒你不怕我,也不恨我啦,们就由好朋友变成真朋友了!

方太太 你是真朋友!你不骗吃骗喝,你白给破风筝写词儿,你说话不转文,不扯谎,你是好人!我并不糊涂!

王 力 可是,我每逢一劝你给珍珠个好脸儿,你就马上一撇嘴不理我啦!

方太太 你是念书的人,不懂我们的事。珍珠是卖唱的,天生来的下贱。你不理会,我可看得清楚,她的骨头缝儿里都下贱。

王力 就算大嫂你的眼睛尖,能看到她的骨头缝儿里去,现在这年月也不作兴买卖人口呀!

方太太 那是你那么说!不信咱们打个赌,我现在出去一吆喝:有卖孩子的没有?马上就能买回一打来!再说,我们把孩子拉扯大了,就为卖出去赚几个钱,连我们的祖师爷都不见怪!

〔珍珠自外面唱着进来,手中拿着毛笔,纸本,书。

王 力 (向方摆手)待会儿再说。

方珍珠 妈!哟,王老师!(要和他握手,中途而止)

方太太 又上哪儿疯去啦?大凤儿呢?

方珍珠 她在后边呢,就回来。王老师,看!(示以书)

王 力 (使眼色)先教妈妈看。

方珍珠 妈!您看,书,纸本,毛笔。再看,(拉衣襟)这件蓝布衫,小平底鞋。我象个女学生不象?

方太太 象女学生又怎么样呢?

方珍珠 妈!王老师给我找了个补习学校,我念半天的书,耽误不了上园子挣钱!妈!没您的话,我可不敢去!您点点头!我认多了字,念新词不是更容易了吗?再说,念点书,我心里越来越清楚,也少招您生气呀!

王 力 (哄孩子似的)给妈妈敬个礼!

方珍珠 敬礼!

王力 大嫂,教她去试试!她要是耽误了上场,就不用再去上学。您看她越念书越淘气,也不用再去。好不好?

方太太 好吧!

方珍珠 (狂喜)妈!妈!您答应了?好妈妈!好妈妈!您真比我亲妈妈还好!(上去要拥抱妈妈,看妈妈冷淡,只扶了她的肩膀一下)

方太太 (用手拂珍珠扶按之处,好象珍珠手上有粪)躲我远远的!你念书也不会念出好处来。(忽然想起李将军的话)多文明呀!(大笑)哈哈哈!

方珍珠 怎么啦?妈?

王力 大嫂,有什么可笑的?

方太太 可笑!太可笑!(立起来往外走)买金的遇见卖金的!文明!(又想起李将军的霸道,板起脸来)他娘的皮的!(下)

方珍珠 怎回事呢?

王力 谁知道!珍珠!(欲言又止,看她那么欢喜,不忍以恶消息告之)

方珍珠 什么!

王力 我,我说,你该到学校去报到。

方珍珠 等爸爸回来我就去,让他看看我拿着书,纸本,由这儿出去,不是去卖艺,是去上学!

王力 (不由的叹气)唉!

方珍珠 王老师,你怎么啦?看我上学去,倒不高兴了?

王 力 怎能呢!

方珍珠 我念了书,明了理,就可以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了,是不是?

王力 先别提那个!妈妈刚放了你,你可别招她生气!

方珍珠 不是您告诉我的?年轻的人应当自由恋爱,自由结婚?

王力 是!是!现在你可先别想那些事!

方珍珠 我十九岁了!

王力 我知道!先把书念好了,再说别的。〔白花蛇在院中叫:“方大哥!方大哥!”

方珍珠 二叔啊?进来!

白花蛇 (进来)喝!这是怎回事?小蓝布衫,象个小女学生?

方珍珠 二叔,这是王先生。

白花蛇 王先生,您多照应!我姓白,白花蛇,说相声的。在乐春园伺候您,有工夫请赏光!

王力 一定去领教!

方珍珠 二叔,看!书,纸本,笔!我真是女学生了!

白花蛇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你妈妈许你去吗?

方珍珠 妈妈刚才点了头。

白花蛇 两个太阳一齐由西边出来!我问你,二姑娘,你爸爸租到了天顺园,他一个人作前后台老板,是真的?

方珍珠 大概是。他这两天催我温词儿,也许快开张了。

白花蛇 他都约了谁?

〔筝轻轻开了门。

破风筝 我正要去约你!

白花蛇 好大哥,会在门外头偷听话儿!

破风筝 王老师,有了茶吗?二姑娘,怎样?真要上学去?

方珍珠 我净等着您哪!看,(用手帕包起书笔,夹在腋下)走喽,上学喽!王老师,白二叔,爸!(一一的鞠了躬,得意的走出去)

白花蛇 真行,大哥,你凡事都走在前面,硬教唱书的姑娘去上学,行!

破风筝 都是王先生的指教!(指门外)我们那位知道吗?

王 力 同意了!

破风筝 您也真行!得,这我才觉得对得住她了!好好的念点书,再帮我三年二载的,正经八摆的结了婚,也不枉她从这么大(用手比)就帮我挣钱!

白花蛇 您的角儿都约齐啦?大哥。

破风筝 差不多啦,就差相声。你有人没有?

白花蛇 怎么没有呢?北平别的不好找,说相声的可有的是。

破风筝 那么怎会我约谁谁摇头呢?

白花蛇 那不是因为您不肯跟我合作吗?

破风筝 噢,多年的朋友了,你成心撅我?

白花蛇 是您成心撅我!这玩艺,您故意的租下天顺园,离我的地方不远,不是有意跟我打对仗,拆我的台吗?

破风筝 我既没故意的要挨着你,也没意思跟你打对仗!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咱们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白花蛇 好吧!您不用想约到相声啦!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有我的吩咐,北平的说相声的谁也不敢搭班!

破风筝 你是一霸?

白花蛇 在我本行里,差不多!

破风筝 哈!

白花蛇 只要您一开张,我就减价,减价,再减价,看谁能把谁拉趴下!

王力 白先生,我是外行人,本来不该多嘴。不过,大家既都是朋友,我不愿意看着你们这么誓不两立的斗争。据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