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全是朱砂惹的祸(第2/5页)

小铃医来到唐老四家破宅院门口,抬起手要敲门,但犹豫半天转身走了。

石姓药商听说翁泉海给死去的小孩曾经开过药方,觉得报矿场之仇的机会来了,就拿钱买通唐老四,让他先去翁泉海那里大闹,然后去法院告他。

于是,数十辆黄包车聚集在翁泉海诊所门外,把诊所堵了个水泄不通。唐老四走进诊所,一把抓住翁泉海的衣领子喊:“我儿子死在你手里,你得偿命!”

老沙头和斧子闻讯跑过来保护翁泉海,被众车夫团团围住。

翁泉海说:“唐先生,您儿子故去,我深表惋惜。可他的病本来就已经耽误了,来我这的时候,确实已经无药可治。是您苦求于我,为了能让孩子临走前舒服一点,我开的是镇惊安神的方子,用药谨慎,孩子是因病故去。”

唐老四说:“尸检结果出来了,我儿子是中毒死的!我要你偿命!”翁泉海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的锅谁背,跑不掉。您要是认定是我害死了您儿子,那您可以告我去,要是把我告倒了,我的命我亲手送您!”

夜晚,翁泉海心烦意乱,老沙头拉着他到黄浦江边散心。

老沙头说:“大哥,我信得过你,你开的方子保准不会要命,这事一定有岔头,就算见了官司,咱们也不怕。你看他们一家人可怜,诊费都没收,他们不但不感激,掉过脸来就闹,什么人啊!”

翁泉海说:“是非自有明断,公道自在人心,我有这个底气。那孩子死了,做父母的悲痛欲绝,即使做出糊涂事,我们也该理解。只是我作为大夫,无力治好孩子的病,眼看他丢了性命,这个坎儿我过不来啊!”

老沙头安慰道:“做大夫的,总不能把所有的病都治好吧?”

翁泉海说:“我知道我不可能医尽天下之病,可即使知道,心里还是有所不甘。老沙啊,你别看我做了几件露脸的事,别看旁人把我捧得那么高,还让我当上中医学会的副会长,可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在‘医’字面前,我顶多是个小学童,还得学啊!”

唐老四在石姓药商的怂恿下,利令智昏,决定把事情闹大。于是,他在翁泉海诊所外挂上白布黑字的横幅:“取我儿性命者,泉海堂翁泉海!”

有个记者跑来拍照,几个徒弟要把横幅扯了,翁泉海制止说:“扯了还能挂上,再说扯了就是怕人看见,就是心虚。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无须理会。”

记者前来采访,翁泉海说:“我没什么可说的。”记者问:“那您就是承认了?”翁泉海说:“随他去吧。”

记者被翁泉海的态度激怒了,添油加醋炮制了一篇文章,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

赵闵堂看到报纸笑道:“记者真有本事,抓到点事就能做出大文章,词儿拿捏得尺寸正好。”老婆说:“这回你出气了吧?他那副会长还能当吗?”

赵闵堂一脸笑模样地说:“他名声在外,缺不了钱,该掏就得掏点啊。换成我,我是没脸当了,多丢人啊。今晚烫壶酒,喝点。”

翁泉海和岳小婉又聚在雅居茶楼。岳小婉说:“翁大哥,这事是越闹越大了,你得赶紧想想对策。”翁泉海坦然道:“大夫诊病,只要诊断无误,药方无误,患者因病亡故,跟大夫无关,无须对策。”

岳小婉道:“话是这么说,那就由他们闹下去?”翁泉海说:“失子之痛,气郁胸口,总得发泄出来,否则就得憋病。让他们闹吧,闹够了闹累了就消停了。”

岳小婉劝翁泉海回老家暂避一避。翁泉海认为,没这事可以走,有了这事决不能走,走就是认了。

岳小婉望着翁泉海说:“去南京请愿,帮着中华参打洋参,你硬得很,是绝不受欺负的人;到了这件事上,你又软得很,等着被欺负。翁大哥,我真弄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翁泉海指着中医书问:“哪儿不懂,我给你讲讲。”

唐老四状告翁泉海害人性命,警察把翁泉海带走了。

赵闵堂听说翁泉海进了牢房,良心发现,颇感内疚地说:“那唐老四闹腾半天,把翁泉海弄上报纸,气也出了,就行了呗,怎么还告上了?真没想到能动官司啊!”老婆宽他的心,劝道:“放心吧,那姓翁的没事,死者家属也就是白折腾一回。大夫治病,谁能保证都能治好啊,再说那病本来就不治嘛。”

赵闵堂说:“这事不对劲儿啊!那孩子七岁,服用朱砂一分,药量没问题,怎么会中毒死了呢?”老婆说:“死的死了,进去的进去了,你还操这心干什么?”

赵闵堂说:“就因为进去了,我这心才慌得很啊!那牢狱之中命如草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有可能要了翁泉海的命啊!”

翁泉海涉嫌医疗事故一案开庭了。法院外,岳小婉坐在车里,朝法院门望着。葆秀走到车前望着岳小婉,然后挺胸抬头,大摇大摆地朝法院走去。

此案的焦点是,翁泉海说他开的药方属镇惊安神,剂量适当,绝不致死。检察官说上海中医学会开了证明,死者唐春生七岁,朱砂一分属正常药量,狂犬病极凶险,染病者随时可能死亡。但尸检结果唐春生服用朱砂过量,中毒而死。因此翁泉海有责。曲法官接受了石姓药商的贿赂,答应对翁泉海“依法定罪”。

赵闵堂颇感内疚,让小铃医带他去唐老四家走一趟,他说:“人家孩子死了,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去看望看望。为医者,心得善,看到的病得治,听到的病也得治,这是医道。”他又想到,他曾经让小铃医去过唐老四家一次,怕人家认出来,就让小铃医戴着低檐帽子把脸遮上点。

来到唐老四家,赵闵堂说:“唐先生,我是大夫,我听说您儿子不幸早逝,特来看望您。孩子走了,做父母的心里肯定难受,我给你们抓了点舒心解郁的药,吃了有好处。”

小铃医把药递给唐老四。这时石姓药商来了,他看到赵闵堂和小铃医,转身悄悄走了。

赵闵堂让小铃医跟孩子他妈去厨房煎药,他对唐老四说:“唐先生,我听说您儿子是服药中毒身亡,可惜可叹啊!”

唐老四说:“我也没想到那么有名气的大夫,居然会把我儿子毒死,我要是不告倒他,不把他关进大牢里,他还得仗着虚名骗多少人啊!”

赵闵堂试探着问:“庸医当道,害人至深。唐先生,这么重的病,只看一个大夫哪行,应该多找几个大夫看看啊!”

唐老四长叹一口气:“我们虽然没找别的大夫,可也寻了其他的门路,求了江湖人,到头来还是救不了我儿子的命。”

小铃医一直在厨房侧耳听着,他急忙走出来问:“唐先生,您说的江湖人是画符的吧?什么时候请来的江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