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菩萨蛮(第2/4页)

易天行身子瓷实,倒没什么问题,反而扶着叶相僧,气喘吁吁道:“还能打不?”

叶相僧无力气地摆摆手道:“容我再歇歇。”

※※※

这师兄弟着实是人间一对妙人,当此危局,还能语笑晏然,倒不是刻意为此,只是心中着实有些小惧意,反而要装作不在意些。

不过梅岭老僧不会给这两个人歇歇的时间。

血佛重放血光,佛之眉心里,梅岭老僧幽幽道:“原来菩萨不过如此,大失望。”

易天行铛的一声将金刀敲了敲地面,像个无赖一样痛骂道:“失望你个屁!”

他很着急,佛指舍利眼看着要化了,罗汉们要玩完了……

叶相僧感应到血佛里面的变化,面上忧色更重,他与须弥山诸罗汉的关系,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他心中的焦急更厉害。

勉强盘坐于地,他双手合什,不停念经,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缓缓向血佛处递送去。

叶相僧前世为菩萨,今世乃自幼出家的佛子,对佛的虔诚,较诸易天行更加坚定,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不会像易天行那样,容易被血佛外像所摄。

叶相僧心中的佛,不应该是梅岭上的这样。

所以他不信,所以他能出手。

他双手合什,身后的菩萨宝像出手,右手的金刚宝剑若有若无,以雷霆之势迅猛劈出。剑柄是在道观之中,剑尖却突兀出现在高空之上的血佛头顶。

唰唰几道厉响,闪电连绵不绝,击打在血佛的头顶。

血佛之色渐淡,梅岭老僧戾气十足的笑声却从血佛眉心里传了出来:“时辰已到。”

……

……

话音落处,血佛眉心里的那枚佛指舍利,大放光芒,刹那间便将整尊血佛包裹其间。这光芒非金非赤非黄非白,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只是醇正柔和,包容之力隐现。

血佛经此柔光一镀,瞬息间褪去戾气。

一尊煌煌然的大佛出现在梅岭上空。

大佛檀口轻开,对着地面上的二人轻声说道:“礼拜于我。”

很轻柔的四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心头。

叶相僧身后的菩萨宝像本是湛湛青色,此时在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发白,本来是天真无邪的菩萨孩儿脸,此时显出几分悲伤之色。

易天行只觉威压一至,身子一软,便欲冲着那大佛拜倒,但先天的蛮横劲儿让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一声怒喝,勉强扶着金刀站立在佛光之中。

叶相僧面上慈悲之色大作,但五官里却赫然流下血来,血水之中,他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

佛指舍利的三道血线禁制已褪,梅岭老僧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里传来的大自在感觉,忽觉飘飘然,渺渺然,似乎欲乘风而去,又欲轻轻拥抱这个多灾多难的人间。

“这就是佛的感觉?”

梅岭老僧忽然有些迷惘,大自在的感觉,让他骤然有些不知所已,让他有些疲倦,他忽然觉得自己枯守梅岭五百年,等来了这一刻,是否有必要。看着地面上像两个小黑点似的易天行与叶相僧,他忽然不想理这两个人了。

他不想带这两个“人”玩了,而且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什么蹊跷。所以他轻宣佛号,然后将自己枯瘦的手掌缓缓向地面上按去,佛指舍利随着他这轻微举动也大放光芒。

身外佛像也随这举动而动,大佛的手掌散着光毫,坚定而执着地向地面上按了下来。

佛掌将至之处,云散气遁,撕裂之声大作。

大风起兮,大树倒,房屋塌,小山崩,溪水散,鸟兽奔。

……

……

看着那只巨大的佛掌向自己头顶压了过来,易天行余光瞥了一下陷于沉思之中的叶相僧,唇角微微一笑,下定了决心。体内坐禅三昧经疾运,右手轻轻一揽雀尾,摆了个太极拳的姿式,身周顿然出现了一个虚无渐大的人影。

正是三台七星斗法,他以佛法强催,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

他生生逼出的人影右手轻摆,雀尾一现后,却迅疾五指并拢,化为一掌。

“上!”

易天行身体微抖,一掌迎天而上,掌缘散着淡淡佛息,正是从叶相僧处学来的大手印。

他这一掌弱小之极,与梅岭老僧由天而降的佛掌相比,就像是烛火之于太阳,蚊蝇之于苍鹰。

但他仍然选择出掌,此时此地,他便是想逃,叶相僧似乎也跑不动了。

易天行出掌,他身周那个虚无渐大的人影也随之出掌。

一道泛着金光的“小掌掌”轻轻拍在由天而降的佛掌掌面之上,就像是一个蚊子撞死在独立日中外星人的母舰表面上。

连火花都没有激起来一个。

还有第二掌。

易天行身周那个虚影约有十几米高,这虚影一掌倒还有些威势。

但与缓缓降下的佛掌一触,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被摧毁。

易天行……还有最后一掌。

一直悬空静立在他右手掌缘的金刀,锃地一声,变回最原始的圆棒之形,随着易天行的出掌,嗤嗤破风,向着将要压到二人头顶的佛掌飞去!

飞行的距离极短,而就在这极短的距离里,金棍前端骤然变粗,变扁,变成了一团融金,倏然间生出一只金光闪闪地巨掌来,猛然与佛掌对上。

轰的一声巨响。

佛掌下压之势稍阻。

而执着金棍另一细长端的易天行却是眼瞳一翻白,险些被震昏了过去,整个人的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

他猛地摇摇头醒醒神,心念一动,金光一闪,将金棍的这端也变作一大“坨”,深深埋在泥土里。

他不再受力了,金箍棒变成了两头极粗,中间极细的“金哑铃”。

威力无边的佛掌压着那头,深厚无底的大地撑着这头。

中间是金棒细细的棍身。

棍身抖动着,吱呀响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

但不愧是远古神器,竟然在佛威与后土之间,依然勉强支撑着。

易天行一边抹着鼻血,一边狂喊道:“叶相,快逃!”

他一把去抱叶相僧,便准备逃跑,就算把这根金棍丢在梅岭,那也没办法了。

……

……

轰的一声,金棍……自然不会断,却被佛掌压进了土里。

大地震动,准备去抱叶相僧跑路的易天行一摔,便一手搂着叶相僧的腰,跌坐于地,叶相僧满脸是血地半躺在他怀里。

二人看着离头顶越来越近的佛掌,一时呆了,却忘了他们此时的姿式是多么的暧昧。

易天行只来得及开解了一句:“没事儿,这地挺软的,我护着你,压不死咱们。”

叶相僧黑黑的瞳中却是异色一闪,双掌合什,掌中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双掌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