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别的优点

明生浑身僵硬。

他知道?

他刻意守在门外等着?

不不不,不可能,不会的,他那么忙,没理由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花那么多心思。

怎么说也是管事,想要多少长得好看的太监没有?主动爬床的也不在少数,找不着他,去找别人便是,别人都是自愿的,肯配合,肯服侍,多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专门等他?

也许是去哪路过看一看,想诈诈他,诈出来了便顺便做些什么,没诈出来再去找别人?

对,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只要不出去,他觉得自己猜错了就会走。

再等等,他马上就会走。

明生紧了紧手里的剪刀,呼吸窒了窒,胸膛剧烈起伏,鼓动的脉搏从胸前一直蔓延到额间和耳朵上,像要冲破束缚出来一样,难受得厉害。

外头脚步声还在不断传来,人未到,一股子酒气先熏了满屋。

啪!

一盏灯笼放在地上,光瞬间映来,照亮了整个床下,明生整个人抖了抖。

地板被人踩的咯咯作响,两只脚停在那里,很快微微前倾,一只手半撑着木板,那人侧躺下来,隔了灯笼看他。

“我说过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明生失控似的拿着手里的剪刀冲了过去,和无数次一样,没有成功,剪刀被那人轻而易举夺下,扔去角落。

砰!

灯笼不知道被谁打翻,里头的蜡烛倒下,油蓦地浸透了火绳,光‘嗤’了一声熄灭,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只余下打斗和磕磕碰碰的声音。

毕竟是在床下,空间小,施展不开,许久才安静下来。

“明生,”寂静的空间里传来说话声,“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明生冷笑,“如果有人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会讨厌那个人。”

“是吗?”

那人不以为然,只微微往里挤了挤,一股子酒味更加浓烈,明生快要窒息了,想出来,但是他堵在外头,出不来,只好往里靠一靠。

“明生。”

明生没说话。

那人又喊了一声,“明生。”

明生还是沉默不语。

“明生。”

那人锲而不舍,仿佛他不回应,就一直喊下去一样。

“你不该长得这么好看的。”

明生咬咬牙没说话。

坏人真会给自己找借口,明明是他自制力不强,反倒怪到受害人身上了?

“如果你再丑一点就好了。”

明生去找被丢在角落的剪刀,他在里头动来动去,那人也不管,继续道,“我这个人比较执着,不喜欢则已,若是喜欢上了,不弄到手不罢休,因为喜欢又得不到的感觉太难受了。”

酒是个好东西,会让人不自觉吐露些心声。

“我自小被卖进宫里,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有没有兄弟姐妹,带我大太监很苛刻,总会打我骂我,我那时候便想,凭什么只能他打我?不能我打他?”

“想打他很难,但我还是做到了,升成了小管事,比他还高一级,他要看我脸色。”

“再后来我见了大管事,大管事很威风,去哪身后都跟着一群小管事,小管事要觍着脸吹他马屁,又是塞酒又是塞银子的,我也想像他那样,于是我又升了,挤掉了他,升成了大管事。”

“大管事并不是尽头,上头还有副总管,总管,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叫人挑不出毛病,或许下一个副总管,甚至总管会是我,可惜……”

他现在有缺陷了,喜欢上一个人,还不是情愿的,是他逼迫的,一旦捅出去,于他而言便是污点,有污点的人不可能再往上升,还有可能掉下来,毕竟他屁股底下的位子虽然不大,但也有不少人惦记着。

他心里明镜似的,可他自小没爹教没娘养,什么都是自己学来的,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是他在残酷的后宫中摸索出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踩着尸骨一步步上去,二十年来没有出过错,叫他更加笃定,自己做的是对的,至少那些跟他念头不一致的,要不已经死了,要不已经让位,叫他混到了大管事的位子,离副总管和总管一步之遥,探手可得一样。

然树大招风,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污点和弱点,只好放下那份野心,老老实实窝着,他不甘心,可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有,比如杀了明生,让污点消失,他尝试过动手,但是做不到。

毕竟明生是不一样的。

他是第一个给他递热水的人。

那大概是个冬天,天气很冷,他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人走,他喜欢没人的时候四处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再走,越是身处的位置高了,盯着的人越多,他前面那个大管事就是因为不小心,被他抓到把柄,设了个计谋让总管‘自己看到’,于是换成了他。

既然晓得,自然不可能出跟那个人一样的纰漏,所以每次都会避开别人,再检查一遍。

他以为他已经是最晚的那个了,到了院里发现还有人没走,抱着个水囊,在值夜。

他路过的时候那人喊住他,‘兄弟,你又是最晚的一个啊,被欺负了?’

说起被欺负他好像有很多经验,招呼他坐下,教他如何避开被欺负,如何反击,如何让他们老实下来,还将怀里的水囊分享给他。

那是他第一次来了兴趣,接过别人的水喝了。

他生性多疑谨慎,但凡吃喝都要用银针验一验才会送进嘴里,但是那晚就像鬼迷心窍一般,直接灌了下去。

水是热的,喝完之后胃里暖暖的。

那个值夜的小太监冲他挤眉弄眼,说里头放了点茶叶,喝起来很香云云,边絮叨边亲切的揽过他的肩膀,让他以后再被欺负了就去找管事,管事会管的,管事不管就来找他,他有办法让管事管。

大抵是天太黑,燃灯的地方又远,那人没有看清他身上颜色不一样的太监服,他也认不出他的,只记得那张白皙精致的脸。

好在之后的每一天,他都瞧见了那个小太监,还是那个地方,那个昏暗的灯光,和递来的水囊,带着热度,喝下去暖呼呼的。

他经常听他抱怨各种不公平的事,还说新上任的大管事手不干净,每次往上升,都有人死,且不是一个两个,肯定是他杀的。

那时他只是心中一动,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他再去的时候,没瞧见小太监,一次以为是意外,两次三次就不巧了。

他知道了,小太监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故意避着他,虽如此,他还是每天都路过那里,然后坐一会儿。

他是个十分执着的人,这份执着可以持续很久很久,一坚持就是好几个月,小太监躲他躲的更厉害,但他喜欢小太监。

喜欢的东西,无论是物还是人,天上还是地上,只要他想要,即便是耀眼的星星,他也要亲手摘下来,牢牢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