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什么时候能忘了这件事情不清楚。

但林聿言回宿舍的那段路上,就抢先忘得一干二净。

他惦记着跟曹先生学画,纠结一会儿,就把顾耀扬说的那句话暂时放在脑后,围着他转来转去。

两人回去简单吃了顿饭,又一起出门了。

曹先生住在俱乐部往北,距离宿舍有一段距离,一路上林聿言滔滔不绝地说着曹先生多年前的成就,以及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而且据说脾气古怪,从来不轻易露面,偶尔能在画展上遇到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能得到他的指点,更是多少钱都求不来的事情。

林聿言说了半天,顾耀扬始终没有回应,叼着今天晚上点燃的第一根烟,选择性双耳失聪。

“顾耀扬。”

“嗯?”

林聿言突然没声了,跟在他身边小声地问:“你是不是,不爱听我说这些啊?”

顾耀扬说:“还好。”少提几句曾先生就更好了。

林聿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我真的很喜欢他的画,他在我心里也是一位特别值得尊敬的画家,如果可以得到他的指点,我能高兴的三天睡不着。”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把这种心情分享给你……你如果不喜欢听……”

“那,那我就不说了。”

顾耀扬说:“没有不喜欢听。只是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没办法给你回应。”

林聿言说:“那我们说点你懂的好不好?”

顾耀扬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林聿言咧开嘴又笑了,问道:“曾先生为什么会开一个格斗俱乐部呀?”

顾耀扬说:“还聊他?”

林聿言眨眨眼:“他,他怎么了?”

顾耀扬斜乜着眼,冷冰冰地说:“我就是不懂他。”

此时,难懂的曹先生正在刷牙,刚漱了口就听到有人敲门,擦了擦嘴,带着浴帽走了出来,看到顾耀扬一惊,掩着门缝说:“你来干嘛?”

顾耀扬说:“开门。”

曹先生说:“你来辞职?”

顾耀扬说:“我刚来就辞职,脑子有问题?”

曹先生放心了,把门缝开大一点,又看见了林聿言,惊讶地说:“这么巧?”

林聿言赶忙鞠躬,对他笑了笑。

说起来,两个人确实有些缘分,这次暂且不算,前两次实属巧合。曾先生一个人住,房间里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凌乱画风,出门像个绅士,在家像个乞丐。脏衣服堆在沙发上,都是洗衣店的工作人员分批上门收的,墙面地板上沾着干涸的颜料,也没及时清理,就这么成了烙印。

唯有一块别出心裁的小吧台稍微干净一些,勉强可以待客。他给林聿言倒了杯红酒,转眼被顾耀扬换成了矿泉水。

曾先生吹着小胡子不满,“霸道。”

林聿言赶紧摆手,帮顾耀扬解释:“是,是我不太喝酒,昨天还喝醉了。”

曾先生恍然大悟,拿出一包速溶咖啡递给林聿言说:“那待会烧点水喝这个吧。”酒柜上同时还放着不少昂贵的咖啡豆,但没开封,想来是懒得磨,平时也是用速溶的凑合。

他问顾耀扬:“大晚上的来找我,什么事?”

顾耀扬开门见山:“教他画画。”

林聿言赶忙站起来,紧张地自我介绍,他怕曾先生不答应,心里忐忑不安,先前说要打人的话都是开玩笑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打动曾先生。

“可以啊。”

“啊……”

曾先生问:“基础怎么样?”

林聿言说:“基,基础还行。”

“是最近才喜欢上的画画?”

“从小就喜欢……但没什么天分,又,又不够努力……”

曾先生哈哈笑道:“你倒是挺诚实啊?”

林聿言惭愧,“虽然也有一些外界的因素,但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更大一些。”

曾先生挺喜欢他这个直白的性格,问道:“你是过来玩的?准备待几天?”

林聿言说:“还有二十天开学,可能开学前才走。”

“嗯,那可以。”曾先生说:“要是没什么事,明天开始吧。”

林聿言彻底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直到坐在曾先生的画室,手上端着调色盘,还以为身在梦中。

“基础确实不错,但还有一些小问题。”曾先生今天换了一套睡衣,拿着林聿言刚刚画的东西,看了看。他没问林聿言太多以前的经历,既然让他教了,就要从头开始,曾先生看起来有些邋遢,但是对绘画却绝不敷衍,哪怕是基础上的不足,也都认认真真地对林聿言说清楚。

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教他,父亲不支持,老师又敷衍,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对他抱有歉意,从不对他说一句重话,喜欢就画,不喜欢就去玩别的,怎样都没关系。

“哎呀?”曾先生站在他身边问:“怎么眼圈还红了啊?”

“啊?”林聿言低头抹了两下眼睛,赶忙说:“没事,能被您指点,有些激动。”

“哈哈。”曾先生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来教你是教对了,我这辈子一共就教了两个人,上一个仗着有点天分,尾巴都给我翘到天上去了。”

林聿言好奇地问:“您还教过其他学生吗?”

曾先生说:“你不知道?”

林聿言摇摇头。

“就是顾耀扬啊。”

林聿言惊讶:“他……他是跟您学的画画?”

曾先生拿过一支笔坐在林聿言身边,跟他一起画,“看来你们不是很熟?”

林聿言点头,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挺想了解他的,您能,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吗?”

曾先生手上的动作没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的事情,有点复杂,你确定,听完以后不会吓跑吗?”

“为什么会吓跑?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跟他倒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他的父母。”

林聿言说:“那不会,只要不是他做过坏事就好。”

曾先生对着他沉吟半晌,才说:“我跟耀扬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算是朋友,那时候耀扬还小,去他家住过几个月,就顺便教了他几笔,他父亲的背景……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遥远。”

曾先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包括顾耀扬的家庭背景,已经他身上的那道疤,还有他死去的父母,以及他这些年一个人孤身生活。

说不震撼是假的,林聿言怔怔地问:“那,您画的那副《擂台》,也是顾耀扬吗?”

曾先生说:“是。之前跟你说了,我喜欢格斗。很早以前就开了这个俱乐部,刚好认识小玲子,又从小玲子那里遇到了耀扬,说到底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兜兜转转,逃不开。”

林聿言问:“那您邀请他加入俱乐部,是想要帮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