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年

大年初一的清晨七点未到,几位王爷、长公主就早早带着家属候在宫外,等待陛下和皇后的传见。军装笔挺的三王爷背后,段漾探出半颗脑袋,一双媚眼抛得快打瓢,终于唤来了瞎子段泽的注意。

“做什么?”段泽一张神工玉琢的脸大半边都捂在雪白的绒裘里,身上中长款的灰色毛呢大衣衬得他腰细腿长,就手和脚上又是厚手套又是长靴,包裹得严严实实。

段漾一袭干练的短打黑色羽绒服,里面穿着无领线衫,一截蜜色脖颈无所畏惧地露在寒风之中,他挑挑眉,“过了初三咱哥俩出去浪呀~”

“初七之前能有什么好浪的地方?”

“啧,实在不行叫上舟岸,来我家通宵联机打游戏。”

“到时候再说吧……话说你不冷吗?”段泽认真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体质太差了,段漾闻言嘴角一垮,“你就别提了,你看我这双可怜的小爪子,冻得都乌青嘛黑,还不是我爸说男子汉不能怕冷,还说我裹得像熊一点朝气也没有,来时路上把我围巾手套全剥了。”

段泽闷笑着摘下手套,递给段漾,后者一副看到再世观音的表情,感激涕零地拿去穿上了。

但他如果知道初二受了段泽的恩情,初四就要五点被吵醒,被段泽赶上私人飞机,去接远在边区草原地带的程白鹰的话,他肯定宁愿冻死在殿门外,还能落得一个以身为陛下祈福的好名声。

但最关键的点不是凌晨五点,更不是私人飞机——这玩意他们几家谁没几架,而是段漾睡眼朦胧地坐上后座,系好安全带捧着热可可醒神,却突然发现驾驶座上坐着段泽。

“啊啊啊啊啊……”段漾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什么瞌睡都醒了。

段泽刚检查完灯光和控制面板的设置,正在调节各种制动以及导航,他很是无语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只眼睛瞪得像天线,耳朵竖得像铜铃的段漾,“你干什么?”

“怎么是你开?!”

“我有驾驶证……好吧,还在两年的实习期内。”段泽戴上耳麦,“坐回去,抓紧时间接完程白鹰还得飞去N市。”

“N市!”段漾精神一振,“你要去找霍廷轩?”

“……你那不好使的脑子在这种时候怎么这么会联想?”段泽啧啧称奇,但段漾还是不放心,一劲儿地说还是来个老司机驾驶,实在不行坐副驾看着点也好啊。

螺旋桨快速旋转起来,堵住了段漾比枝头积雪更加惨白的唇,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纸笔写起了遗书,并在三个小时后被段泽发现,还在程白鹰面前抑扬顿挫地朗读一遍。

十一点整,程白鹰将刻了断流的私人飞机稳稳当当地落在停机坪内,段泽位于N市别墅内的管家和佣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段泽略疲惫接过车钥匙甩给段漾,“休息了一上午,该你辛苦了。”

段漾紧张了数个小时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他没好气地道:“你家嚯嚯嚯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他段小漾今天就要破例打人了,段泽给了程白鹰一个眼神,掏出手机拨通霍廷轩的号码,程白鹰立刻会意,取过准备周全的管家手中的笔记本,再从胸前内袋里变出一枚芯片,与此同时女仆递来连接线,将段泽的手机和电脑数据互通。

段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飞机上的时候他还问千里迢迢把程白鹰请过来做什么,觉得差人凑不齐一桌麻将,喊赵舟岸以及京城其余那几位小侯爷一起来不就好了。但现在眼前的场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真正多余的其实是自己。

“喂?”段泽慢条斯理地开口,“吃饭了没?”

“还没,今天家里办酒席,可能要等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吃到……段泽你呢,你吃了吗?”

“我也没呢。”段泽垂下眼眸,“办的什么酒席啊,来得人很多?”

“霍宇的生日,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来的人除了亲戚还有他的同学老师什么的……对了,我看见苏安材了,原来他是霍宇班主任的侄子,他们家可真是教师世家……”

“那你坐在哪一桌啊?”

“哈哈,你说我该坐在哪里?当然和家里长辈坐在一起啊。”

“我是觉得和同龄人在一起比较放松,你可以移过去坐,反正你是东家啊。”

“……”霍廷轩淡淡地笑一声,“都是霍宇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那你以前的同学呢?就没请一两个玩得好的陪陪你?”

“这是霍宇的生日宴,请我的朋友就没必要了吧……”

“是吗,”段泽也跟着轻声笑,心里想的却是那可由不得你了。段漾站在程白鹰身后,一边看屏幕上复杂的编码数据,一边听着耳边的尬聊,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尬的天竟然还能有人能如此自然,且连绵不绝地聊下去。

程白鹰抬起眼,对段泽小幅度点点头,后者立即回以颔首,“我这边有事情,回聊。”

“嗯……诶,”霍廷轩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段泽毫不留恋地断了通话,“……”

“帮我准备一套新衣服,不要皇室御用的,要外面市场流通有牌子的那种,而且越贵越好,造型师在哪里,带我去。”段泽摘下围巾,“给他们两个也以同样要求置办,快点。”

程白鹰默不作声地钻进车内,一切听从五殿下的安排,而段漾整个人瞬间就激动地燃了起来,这准备一听就是要去砸场子的,不就是装逼吗,他擅长啊!

四十五分钟后。

全球限量十台,价值九千万的跑车缓缓驶向这家全市唯一的七星级大酒店正门口,段漾在服务生开门之前敲着方向盘大骂一群人大年初四不在家看电视,都跑到大街上做什么,堵车堵得他脑阔发昏,还以为自己开的是拖拉机。

但等门一开,他潇洒地扶了扶墨镜,拢起纯黑色的夹克衫,长腿迈出车座,段漾将车钥匙——单凭这枚玩意就够买一辆车,往门童怀里一扔,“霍宇的生日宴在几层?”

“二层,先生,请先去大堂登记姓名,谢谢。”门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恭恭敬敬地答过,再抬眼粉色钞票就递到了面前,“谢谢!”他再次感谢,接下了段漾给他的小费。

段泽一身白,风衣腰带扎得死紧,胸前还佩上一枚蓝宝石胸针,他被好说歹说脱下了那双厚重的老棉靴,换上一双锃亮的皮鞋,但他宝贵的饭碗——手,实在太冷,造型师千挑万选给他戴上一副露指的皮手套,举手投足之间酷到没朋友。

最开始段泽给程白鹰的穿搭设计就是军礼服,配上几杠几星的肩章,秒杀一切,结果程白鹰带去边疆的只有保暖用的军大衣,手往袖子里一抄,活脱脱一搬砖大汉,造型师就给他改成了连帽卫衣,外面一件军绿色的棉外套,就这么两件程白鹰还嫌热,暖炉体质羡慕得段泽眼睛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