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士庶之别(第2/3页)

张贤苦笑道:“哪到我们这些下人来管孙小姐的事,回府后千万不要说出来,若孙小姐知道是由我们传开去,我们便吃不完兜着走。”

梁定都仍是忧心忡忡,没有答话。

高彦见燕飞似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忍不住亲身出马道:“其它的又是什么人?”

梁定都立即光火道:“都是你不好,贼眼兮兮的盯着孙小姐和真小姐,没有半点礼数,惹得孙小姐心中不悦,回去我定有一顿的好受。你拍拍屁股便可以脱身走人,只苦了我。”

燕飞见他当着自己直斥高彦,显是梁定都因害怕受责,连他燕飞也不给面子,大感没趣。

更想到,在梁定都这些高门大族的下人眼中,说到底,他和高彦只是两个卑微的荒人!根本得不到他们的看重,平时只因上头有命令,所以客客气气,有起事来,立即露出尾巴。

打手势阻止气得脸色发青的高彦说话,微笑道:“若有什么差池,可一概推在燕某人身上!梁兄不用担心。我们荒人一向是边荒野民,从来不懂规矩,也不理规矩。梁兄请和各兄弟先行回府,我和高彦自会去找地方填肚子。”

高彦竖起拇指道:“说得痛快,一股脑儿把我在建康郁积的闷气全说出来。”

梁定都大吃一惊,知道自己语气重了,连燕飞也惹翻,记起宋悲风要他好好招呼和保护燕飞的叮嘱,哪还敢与高彦这没关重要的小子计较,慌忙赔笑道:“我是一时卤莽、燕公子勿要见怪!”

张贤帮腔道:“燕公子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梁大哥一时失言。”

燕飞岂会与梁定都一般见识!环目一扫,见来到一间饺子馆的大门外,微笑道:“就这间馆子如何?我再没有力气走路哩!”

高彦道:“你们坐另一张桌子,我们两兄弟还有些密话说。”

梁定都知他是有风驶尽哩,心中大骂。表面却不得不答应,垂头丧气的随高彦和燕飞入饺子馆去。

桓玄傲立船上,重重吁出一口气,心中充满豪情壮志。今日的风光实得来不易。

符坚败返北方,十二月已抵长安,可是北方再非过去的北方,手下胡族诸将,纷起叛秦,符坚已是时日无多。

他和谢玄,则像竞赛似的,乘机收复北方大地,当谢玄攻克彭城,再攻梁州,直趋黄河,用兵河南大秦诸军事重镇,他则派赵统收复奕阳和附近诸城,兵锋直逼洛阳。

现在他正为攻打洛阳作好准备,先率领万五千精兵,乘水师船逆江西进,攻打巴蜀,以去荆州西面的威胁,同时扩展势力。巴蜀一向是粮米之乡,资源丰富,有此作后盾,他桓玄进可攻退可守,那时还用惧怕谢玄吗?

江风迎脸吹来,桓言衣衫飘扬,握刀柄而立,确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侯亮生此时来到他身后,报告道:“北方刚有消息到,符坚继处死姚苌之子后,又把慕容晖处死。”

桓玄动容道:“此适足显示符坚已是日暮途穷,所以再不顾后果。”

慕容晖是亡燕最后一任君主,反秦的慕容泓、慕容仲、慕容永等人的亲兄,未能及时逃出长安,被符坚迁怒下斩杀。

侯亮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符坚是犬入穷巷,发疯了!”

侯亮生三十七岁,是荆州本土的名士,文质彬彬,儒雅不凡,极具谋略智计,被桓玄倚之为心腹谋士。

桓玄默思片晌,沉声道“扫平巴蜀,对我桓玄只像举手般容易,可是接着的一步该怎么走?”

侯亮生胸有成竹的答道:“此事亮生近数月内反复思量,终想出一个可一石二鸟的万全之计。”

桓玄大喜道:“快说出来参详。”

侯亮生轻描淡写的道:“就是对大司马一职推辞不受!”

桓玄大感错愕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重复一次。

桓玄目光灼灼的打量侯亮生,一头雾水的道:“弟继兄业,天公地道,且一向以来,大司马一职,均是我桓家世代居之,谁敢说半句闲话,我真看不出推掉此位对我有何好处?”

侯亮生从容道:“好处是数之不尽,首先可蛊惑司马氏的心,让司马曜那胡涂虫,以为南郡公你对大司马之位并没有野心,防你之心再没有以前般激烈。”

桓玄犹豫道:“此位我得来不易。苦司马道子乘机怂恿司马曜削我的兵权,岂非白招烦恼。”

侯亮生淡淡道:“名是虚,权是实。而权力上又没有比兵权更重要。现今,荆州军权正牢牢掌握在南郡公手上,谁敢来削南郡公兵权?当不当大司马是无关痛痒,最妙是南郡公不当大司马,仍没有人敢坐上这个位子。唯一有资格的是谢玄,你道司马曜兄弟肯让谢玄坐上这位子吗?我包保谢安提也不敢提出来。”

桓玄给说得意动,点头道:“司马曜既减低对我的顾忌,自然会把顾虑转移到谢安和谢玄身上去,这该是一石二鸟的第二乌。哈!第二鸟!”

侯亮生好整以暇的分析道:“司马皇朝有一个永远驱之不去的心魔,也永远活在这心魔的阴影里,就是,他们的得国来自威逼魏朝曹氏禅让皇座。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权臣不单可指鹿为马,更力能窃国。若他们再不用防备南郡公,防备心将转移到谢安叔侄身上,他们一个备受朝野爱戴,一个军功盖世,司马曜兄弟岂会任他们坐大,如此,南郡公即可兵不血刃的除去最大的障碍。”

桓玄扼腕叹道:“这番话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

候亮生不慌不忙的答道:“因为时机未至,南郡公先坐上这个位置,再推辞不受,如此方可显出南郡公的高风亮节,可为南郡公争取人望。推辞的籍口,应是尚未立下足够军功,如此,等若逼朝廷须虚位以待。而南郡公是由谢安亲自向司马曜推荐,而得坐此位的,现在南郡公忽然推辞不受,将会令谢安难以交待,也会使司马曜怀疑谢安在弄鬼,以此保持谢家在朝廷的重要性,教司马曜不敢削谢玄的兵权,好抗衡南郡公。”

桓玄叫绝道:“这已不是一石二乌,而是无数鸟。即使我推掉大司马之位,为对付谢安叔侄,司马曜必须安抚我,不但不敢动我的兵权,还要封我另一个不会太低的爵位。”

侯亮生微笑道:“大司马一向兼荆州刺史,领两湖诸州军事,南郡公只是推掉大司马一职,其它权位当然保留下来。南郡公只须在辞受信中,自称愿为荆州刺史,司马曜便拿你没法。现在北府兵气势如虹,我们绝不宜撄其锋锐。争霸天下岂在乎朝夕,只要有三、五年时间,到南郡公打稳根基,天下还不是南郡公囊中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