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阴差阳错(第2/2页)

我要从四方八面攻入边荒集去,一旦能占据钟楼,边荒集便会土崩瓦解,没有人可以改变荒人的命运。”

宗政良跪地领过信物,策骑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

刘裕探头出去,隐见前路火光耀目,车队与一支巡军相遇。

两骑朝他的方向缓步而至,后面跟着十多名北府骑车,由王上颜伴着的人叫彭中,是北府兵的校尉,与刘裕稔熟,还曾一起逛青楼。

刘裕心忖又会这么巧的,两人来到车窗旁,彭中笑道:“果然是裕少,谁有本事弄伤你老哥呢?”

刘裕心中苦笑,懒洋洋的道:“孙恩够这本事吗?”

彭中失声叫道:“孙恩?”

登时惹得附近的王府家将们,人人朝他们瞧来。

王上颜识相的道:“我到后方去看看。”

剩下彭中在车窗旁,刘裕问道:“广陵情况如何?”

彭中叹道:“我们和朝廷的关系愈趋恶劣,司马道子竟想调走我们一支水师往守建康,被玄帅断然拒绝。现在众兄弟人人在心裹作好准备,只要玄帅一声令下,没有人不肯卖命的。”

刘裕问道:“离广陵还有多远?”

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和王淡真在途中开溜。北府巡兵的出现虽增加了难度,幸好没人会有防范之心,只要王淡真乖乖合作,他仍有把握办到。

彭中答道:“快马跑两个时辰便成。唉!”

刘裕心不在焉的问道:“为何唉声叹气?是否刚输掉饷银?没钱逛寨子?”

彭中道:“去你的娘!是安公病倒哩!”

最后一句话像一盘冰寒的水照头浇下,刘裕全身打个寒颤,失声道:“安公病倒了?”

彭中点头道:“安公前天在后园栽花,忽然晕厥,到我离城时仍未醒过来。大家都不看好安公的情况。”

刘裕羞惭交集,彷如从美梦中苏醒过来,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自己还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吗?谢安怎样待自己?谢玄如何一力栽培他?

而他刘裕则在谢安、谢玄最需要人手的时间,因畏死畏难想做开小差的逃兵,携美私逃?

他不但会令谢玄伤心失望,更使谢玄没法向王恭交待。王淡真乃建康世家大族的著名美女,此事必定惹起高门的公愤,指责谢玄管教无方,尤其是刘裕乃谢家另眼相看的人。其后果的严重,谁也难作估计。

这种行为,是对谢家落井下石。

还有对孙恩和聂天还的仇恨。

他可以逃避人世,但可以逃避来自深心内的谴责吗?

彭中讶道:“你的睑色因何变得这般难看,安公或者可以吉人天相,忽然又好转过来呢!”

刘裕正经历最强烈的内心挣扎,喘息着道:“你们留下来。”

彭中摸不着头脑道:“留下来?”

刘裕知自己语无伦次,摇摇头似要把纷乱的思绪摇走,沉声道:“我是说你们负责护送王小姐到广陵去,我则乘马赶返广陵,到广陵后再找齐众兄弟好好喝酒。”

彭中点头道:“好!我让一匹好马出来给你。”

接着凑近点压低声音道:“广陵可不同建康,你回去后得尽量谦虚低调。听说上头很多人不满玄帅对你大力提挈,认为你在资历和功劳上仍未够瞧的。”

刘裕暗叹一口气,道:“上头很多人是指哪些人呢?”

彭中进一步降低音量,耳语道:“最不服的当然是以何谦为首的派系将领。不过据闻刘爷亦在妒忌你,只有孙领认为玄帅没有看错人。”

刘爷便是北府兵参军刘牢之,是刘裕的顶头上司,军中惯以刘爷来称呼他。至于孙领就是刘牢之麾下大将孙无终,刘裕是由他一手提拔,可算是刘裕半个恩师。

刘裕早猜到会有此情况,更令他感到若要在北府兵混下去,便不得不借助曼妙对司马曜的影响力。

顺口问道:“你和其它兄弟又怎么看我刘裕?”

彭中肃容道:“在军中谁人不服你老哥。你更是淝水之战的大功臣,不过上头的人怕你攀过他们的头,所以故意贬低你的功劳。若我不是站在你的一边,根本不会提醒你。”

又再放轻声音道:“玄帅看人或者仍会有偏差,可是安公看人怎会看错,现在人人都在心底下支持你,只要你再干几手漂漂亮亮的事出来,谁还敢说馊话。”

刘裕心中升起希望,谢安的影响力可不是说笑的,自己或许仍有一线机会。

想到这里即坐言起行,立刻从车厢钻出来。

彭中吩咐手下让出战马,关心的道:“你的伤势如何?听王管家说,他们是从路旁把你抬上马车的。”

刘裕飞身上马,笑道:“你看我像受过伤的人吗?”

彭中笑道:“只要我把你从孙恩手底下逃生的消息传开去,保证可轰动广陵。你该怎么谢我?”

刘裕心情稍有好转,哂道:“酒可以请你喝,嫖则必须自资,这是规矩。”

众北府兵齐声哄笑。

刘裕心忖自己乃最明白他们好恶的人,不像久居高位,与他们疏离脱节的刘牢之或何谦。

淝水一战早奠定他在军中的地位,谢安的首肯更是自己能否坐上北府兵大统领的关键。

谢安的看法,不但可以影响北府兵,更可以影响民众和高门权贵。

只要自己不犯天条。

想到这里,暗抹一把冷汗。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差点因儿女私情误了大事,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望。

蹄声响起。

王淡真在十多名家将随侍下往他们驰来,神色平静,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众人连忙施礼致敬。

王淡真客气地回礼,尽显高门贵女的修养气度。

最后目光落在马上的刘裕处,讶道:“刘大人因何不留在车内休息呢?”

刘裕差点敌不过她明亮的眼神,道:“请小姐见谅,我要先一步赶回广陵,彭中将会沿途为小姐打点一切。”

王淡真娇躯微颤,其它人都没注意到,只有刘裕看在眼内,差些儿又改变心中壮志。加上一句道:“安公病倒了。”

王淡真“呵”的一声,惊呼失色。

刘裕晓得再不离开,大有机会永远回不到广陵去。

拍马前行。

转瞬奔远百多步。

在车队前方的过百北府骑兵,见到刘裕齐声欢呼致敬,向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喝采。

刘裕挥手道别,健马放开四蹄,沿驿道纵情飞驰。

突然而来的热恋,又突然之间结束。

孤身上路,正是他目前处境的最佳写照,王淡真将会成为他生命襄最难忘的伤情片段,前路则是漫长而艰苦。

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只有倚靠自己的努力,他的理想方可望有一丝实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