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二章 另一起点(第2/2页)

宇文朔、符太等做戏做全套,蜂拥过来。

宵禁令于黄昏前取消,公告全城。

对政治本一窍不通的龙鹰,于今次的「争权夺位」,显现出充份的智慧。

最关键处,乃杨清仁「李唐子弟」的身份。自大唐开国以来,京畿重要的军职,特别涉及皇帝的安全,多任用皇族成员。至女帝,为改朝换代,将皇族险诛杀殆尽,李显登位时,几无可用的宗亲。

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显起用李氏子弟,出任宫内重要军职,理所当然。像宗楚客般的「外人」,很难反对,只能从人选本身的才智、武功,提供意见。不过,宗楚客既对没有建树的韦捷毫无异议,于曾力抗两大老妖,又和龙鹰决战校场的杨清仁,惟有闷声不响。

韦后本是可在此事上作出反对的人,然而毁谕却使她陷于下风,尽显其盲目起用韦氏族人,用人惟私的缺点。兼之李旦、太平两大皇族巨头助阵,说不到几句,给李显拍板决定。

讨论得最激烈的是有关册立太子的事。

事情原本非常简单,不是李重福,就是李重茂,宗楚客偏以李重俊仍然在逃,李重福、李重茂未知有否参与叛乱为由,请李显将决定推迟。

宗楚客的话令李旦、太平生出极大反感,皆因感同身受,两人一被软禁,一被压迫,都非常不好过,于极无奈下瞧着韦宗集团肆无忌惮的清洗军内的李氏子弟,现在更将事发时不在京的李重福、李重茂卷进叛乱里,大动肝火。

争议正是环绕着太子的册立进行。

韦后在韦捷一事上痛失一着,大大影响她掌权大计,痛定思痛下,在太子之事上再不退让。更何况她有立安乐为「皇太女」的心。

「皇太女」此一可能性,在洛阳争夺太子之位时初现踪影,那时朝臣多视之为妄念,皆因前未有之。虽然,「女帝」的出现,早打破一切成规。

于韦后而言,假设得李显点头,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安乐为「皇太女」,等于她自己有半边屁股坐到龙座上去,「皇太女」正是为她的「第二代女帝」铺筑直登龙座的坦途。李显若去,一直垂帘听政的韦后,顺理成章替代夫君。

李显则采「范轻舟」之策,在右羽林军大统领一事上手硬,对册立太子之事上手软,以免在阵脚未稳前,遭韦宗集团反扑。

太子之事,在这样的争议下,暂且不了了之。

龙鹰、符太、宇文朔三人并骑离开大明宫。后者于政变后,首次回家。

在宫城、皇城,不宜于马上交谈,故三人纵骑而驰,出朱雀门,干舜恭候多时,四人遂在附近找了间食馆,吃晚膳,顺道为龙鹰洗尘,庆贺初战得利。

一边吃,宇文朔一边向干舜解释新的形势。

食馆颇具规模,分上、下两层,上层有包厢雅座,可眺望漕渠和皇城的景色,乃适合说密话的地方。

龙鹰专心一意的大快朵颐,只要可吃进肚内的,都赞不绝口,皆因饿了多天。今早独孤倩然招呼他的糕点,只是杯水车薪。

符太则心不在焉,不知是否在想柔夫人?

宇文朔总结道:「假若娘娘和宗楚客确有藉叛变架空皇上之计,目前已受严重挫折,然而今趟皇上表现脱胎换骨,将招他们顾忌,吉凶难料。」符太闻言不经意的应道:「是有凶无吉。」他是李显的贴身太医,又清楚混毒之术,仍这般的说,可知李显定无幸免。

混毒最厉害处,是不知对方在李显身上下过甚么手脚,茫不知在何种情况下,被引发「毒苗」,杀人于无影无形,事后没法追究。

当年李重润和永泰公主,就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毒发身亡,不过下手的是洞玄子,今次则为田上渊。

龙鹰放下筷子,摸肚,还伸个懒腰,叹道:「好美满呵!」符太哂道:「这家伙似不知我们在说甚么?」龙鹰瞄他一眼,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留人至五更天』,李显对妻女纵容姑息,令她们的权力不住膨胀,野心一天大过一天,是自取其咎,怪不得任何人。」稍顿,续道:「他奶奶的!我现在学懂了,你可以不沾手政治,沾手的话,须变得铁石心肠、刀枪不入,戒绝妇人之仁。所有作为,均朝向最后的目标,就像在战场上。」宇文朔苦笑道:「我亦是为我们的『长远之计』着想,现时我们唯一的倚仗,惟只皇上,见他振作起来,当然希望他可撑多点时日。」龙鹰道:「此为我们的当务之急,且须设法延长他的龙命,能延长多久,便多久。」干舜皱眉道:「除非将伺候皇上的人,全换上我们可信赖的人,否则防无可防。」符太满不在乎的哂道:「谁是我们可信赖者?」宇文朔叹道:「此正为问题所在。」众人目光落在龙鹰处。

龙鹰刚喝光一碗汤,见人人瞧着他,道:「又是『设身处地』的那一招,甚么时机,方为韦、宗两人出手的最佳一刻?」符太动容道:「对!技术就在这里。」宇文朔思索道:「倘若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如他们预期般,由韦捷坐上去,那再换掉宇文破,篡朝夺位的条件将告成熟,现时显非如此。」干舜点头道:「兵权在谁手上,由那一方话事。」符太大乐道:「那是否在斗倒杨清仁前,韦婆娘仍不敢害死丈夫?哈!他们将发觉老杨是最难啃下去的硬骨头。」龙鹰道:「万勿轻敌,老宗、老田都不是善男信女,又须谨记,治权、兵权,均操于他们之手,加上皇上势弱,兼长年不理政务,主事权全落在权臣之手。不到我们管,不到我们理。」再加一句,道:「不能由上而下,可由下而上。我们不须担心韦氏子弟,因全为无能之辈,须担心的是老宗和老田的人,夜来深填补陆大哥东少尹的空缺,等于半边京城给老宗控制了。」符太淡淡道:「另半边由韦婆娘控制,西少尹是武延秀那混蛋。」龙鹰失声道:「甚么?」

符太道:「有何好大惊小怪的!武延秀的随风摆柳,早有前科。对武氏族人之死,他不闻不问,全面投向韦婆娘,与安乐则如胶似漆。听说,安乐将在短期内嫁他。」龙鹰愕然道:「武崇训尸骨未寒,是不是快了些儿?」干舜不屑道:「安乐怎会理得这么多。」宇文朔道:「安乐在当『皇太女』一事上始终死心不息,竟入禀皇上,要将武崇训之墓号为『陵』,只因朝臣大力反对,她才不敢坚持。唉!」龙鹰道:「今天的讨论,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符太讶道:「你不是随我返兴庆宫吗?」龙鹰长身而起,道:「今晚是否到你的金花落,言之尚早也。」说毕洒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