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三章 四个不可(第2/3页)

钟声响起,广场立即起哄,齐赶往由承天、嘉德、归仁、纳义四门形成,人称「四门广场」的场地,观赏放烟花炮的盛况。

金花落静悄悄的,在午前的阳光下,园林披上金黄的色光,明丽不可方物。外在的环境,从来与内在的天地血肉相连,互为影响。

上官婉儿变得这般开心迷人,与符太大耍花枪,完全可以理解。她不但像其他人般,受到胜利喜悦的感染,更因龙鹰以铁铮铮的事实,兑现向她的保证和承诺,保着大唐的江山。

李显真情流露,对她说出汤公公「病谏」的「四个不可」,影响深刻,微妙地泄露汤公公对龙鹰的信任。以汤公公的老练,或许仍未晓得扮丑神医的是符太,却定清楚丑神医乃龙鹰派来保李显龙命的人,丑神医和高力士的关系,汤公公为知情者,仍力荐高力士为他的继承者,可见汤公公对龙鹰没保留的信任。

凡此种种,均影响着上官婉儿对龙鹰的态度,亦因此符小子近两天,不时强调上官婉儿对自己旧情复炽,正是基于上官婉儿的改变。

上官婉儿会否向符太献身?

人性里有个盲点,就是囿于自身的经历和定见,想法每倾向于一厢情愿,脱离现实。像他对秦淮楼的清韵,想得完美,事实上她始终是风尘女子,惯于逢场作戏,龙鹰硬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她身上,谬以千里。

宫廷的女子亦然,如胖公公说的,有权势的女子,绝不可以常情去了解她们,甚么朋友妻那一套,在她们身上没半丝效用,看韦后母女和武延秀的关系,知宫内男女间事,一塌糊涂,龙鹰自问这辈子弄不清楚。

想到上官婉儿到访在即,此刻却在录内读着有关她入木三分的描述,特别有感觉。

高力士重新出现,指挥大局。

名义上负责今晚庆典的韦温,不见影踪,骂人容易责己难,当实事实办时,良劣立见分明。

高大指挥的,除数十个精伶的小太监外,还有飞骑御卫,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安排各人观赏烟花的地点位置。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者如太子、公主、各部门的首长、具爵位的文臣、武将,均有专职的侍臣领路,依尊卑登上承天门楼。其他百官和嘉宾,则在飞骑御卫的引领下,登上遥对承天门、规模少上一半的嘉德门楼。两座门楼合起来的面积,等于太极殿,故此人人站得舒舒服服,不虞挤在一起。像李重俊、安乐等,在承天门楼上有坐席,不用像其他人般须站着来看。

早在进入嘉德门道,上官婉儿碰上熟人,给扯着寒暄,符太的丑神医,乃今次胜仗的功臣,当然不被冷落,如大才女说的,不知多么多人一意笼络巴结,不过却被他趁乱逸逃,乘机摆脱上官婉儿。欲亲近他的大官小官,又或是翟无念、京凉等受邀宾客,刚够时间和他打个照面,招呼问好,下一刻符太暗展脚法,没入前方的人流去。

符太走出门道,孑然一身,好不轻松自在,心庆不论登上哪座门楼,随便找个偏远偏僻的墙头,可不受骚扰的欣赏这场烟火盛会。

两座矗立四门广场正中、高起达八丈的烟花炮塔,对任何人,包括符太在内,均有庞大的吸引力。它们代表着的,是超越「平凡」、深具魅惑的奇观,难得一见。

正要绕过烟花炮塔,给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太监截着,此子生具奇相,乍看并不起眼,脸孔窄长,然而眉精眼灵,鼻管笔直,令人看得顺眼。兼且手足灵捷,显然是会家子。

宫内太监闲来无事,习武者众,长辈肯教你便成,但由于身不由己,想勤修武技,须看上头的脸色,故少有练出成就来,除非有像胖公公般的人物,刻意栽培,否则大多稀疏平常,高力士属罕见的例子,原因在他本身八面玲珑,得宫内权贵爱宠,胖公公又暗里放生他。

可是,眼前的太监,绝非和稀泥,拦截他的身法脚步,莫不从容有度,拦着去路,仍不着痕迹,加上打躬作揖,恰到好处,被拦的符太,不感对方唐突冒犯。

太监自我介绍道:「奴才小方,为高大指派伺候太医大人,请大人容小方引路。」又约束声音道:「奴才自幼在荣公公下办事,现被高大纳入『自己人』。」符太登时对小方刮目相看,给截着的少许不快,云散烟消,亏高小子想得到,竟以这种方式让他的人来向自己打招呼,别开生面,胜过他大费唇舌的凭空推介。也暗呼厉害,荣公公人虽去,余势仍在,眼前就是他的得意传人,任自己如何难相处,不近人情,怎都要给荣公公这个老朋友几分面子,不会为难小方。

小子坐入大宫监之位,就在前人种的树下纳凉,将如小方之辈,全体征召入「自己人」的宫内侍臣团。

符太颔首示意,小方忙领路在前。

符太追近他,问道:「不是随便在墙头找个空位吗?何须引路?」小方道:「经爷身份特别,又是今次大胜仗的功臣,皇上点名赐坐。」符太叹道:「那就给老子找最偏僻的座位,老子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大家自己人,说话不用避忌。

他们随着人流,鱼贯分流地往承天门楼举步。

小方恭敬道:「今趟情况特殊,大公主找上高大,着他特别安排经爷坐在她身旁,高大拿她没法。」符太心忖这还得了,不过像这种场合,须依礼法,任长宁如何横蛮,也难将她的驸马爷调往十万九千里之外,顾忌在旁,很难和自己交头接耳的说话,放烟花炮之时,更不宜说话,故顶多一句半句,不可能当场弄出甚么花样来,虽然,定有后患。道:「她的驸马坐哪里?」小方答道:「驸马爷杨慎交,奉皇命到外地办事,恰好不在。」他的话如晴天霹雳,符太暗呼不妙,难怪看来斯文淡定的大公主,变得如此肆无忌惮。自迁往兴庆宫后,除上官婉儿和安乐外,其他甚么公主贵女,碍于礼法,难公然来纠缠,骇退安乐后,仅剩下上官婉儿,还以为有安乐日子可过,岂知给长宁觑准时机,来个突击,符太立告马前失蹄。

他宁愿坐到武三思、宗楚客,甚或尚未见影踪的田上渊身旁,也不愿和长宁比邻。

长宁像安乐般,开罪不得。

拾级登楼。

小方传音道:「大公主有个弱点,是比安乐公主脸嫩,对驸马爷有较大顾忌,经爷可好好利用。」符太苦笑道:「叫杨慎交的家伙何时回来?」小方陪他叹气,道:「怕他自己方清楚。」小方善解人意的态度,令符太大感孺子可教,探手搭着小方肩头,踏上门楼宽敞的墙头。

虽然隔了一道嘉德门,然论结构,却为太极宫的正大门,正对长安城的中轴线天街和朱雀大街,门与皇城间,是宽逾百丈的横贯广场,乃「外朝」活动举行的当然场所,如改元、大赦、元旦、冬至、大朝会、阅兵、受俘等,刻下则是祝捷的游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