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第3/6页)

列车悄然启动,两边车厢交错前行。

陈江河用尽力气探出头大喊一声:“你在下一站等我,一定等我!骆玉珠,这些年我没有抛弃过你,我一直在守着它……”

骆玉珠近乎绝望地冲他摇了摇头,嘴唇颤动说着什么。

陈江河突然从包中掏出一块砖头,双手高高举出窗外,隐约地可以看到两个小人和一行字。

骆玉珠转过头泣不成声,小王旭目光极其紧张,仰头看着母亲。

骆玉珠泪如雨下。

陈江河跳下出租车,慌乱地将钱塞给司机,大步跑上站台,喘息着朝站台四周观望。远处一列火车刚刚驶离,站台上没有他想见的人影。

陈江河痛苦地摇着头,一下子松懈下来,无力地转身。突然陈江河眼睛一亮,骆玉珠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牵着儿子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混杂着不安、期待、犹豫。陈江河的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

骆玉珠望着陈江河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灿烂地笑起,同时无声的泪淌落着……

陈江河肩背手提所有的行李,起劲地走在袜厂外的小路上,还不时地回头看看,骆玉珠报以温柔的凝视。骆玉珠拉着儿子蹒跚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王旭懵懂地扯扯妈妈的手:“妈,我们去哪儿?”

“叔叔去哪我们去哪。”骆玉珠轻声平静地说。

“我们不回家了?”

骆玉珠一笑:“小旭,现在是回妈妈的家。”

陈江河没有回头,眼中闪动着晶莹,毫不疲倦地起劲走着……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着,迎宾喜庆乐队起劲地吹打着。在“热烈欢迎杨氏集团投资考察”的横幅下,局领导领着杨天赐走进了工厂大门,杨雪面色阴沉地跟随在父亲身后。随行记者不时地拍着照。老严,小蒋急得不行,小声嘀咕:“厂长怎么还没回来?这不会……”

突然小蒋叫起:“厂长,厂长回来了!”

顿时喧闹声变成了鸦雀无声。陈江河领着骆玉珠母子俩一路走来。局领导叹息摇头:“这个陈江河,干吗去了!他身后那个女人是谁啊?”

杨雪回头望去,突然目光一沉,脸色死灰一样难看。

骆玉珠抬眼扫视,目光准确地落在高个子美女杨雪身上,两个美丽的女子异样地看着对方。骆玉珠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杨雪睫毛颤动转望别处。杨天赐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女儿,若有所思。

陈江河将母子俩领进宿舍,忙不迭地从老严手里接过两个饭盒递给骆玉珠。“食堂留的饭,已经凉了,那里有炉子你热热再吃。”

“快点吧厂长,你得赶紧去陪着贵客!”老严在门口催着。

陈江河抚摸着王旭的头,王旭胆怯地往妈妈身后躲去。骆玉珠搂过儿子:“江河,先忙你的,别让人家着急。”

陈江河被老严拽出门,回头嘱咐:“玉珠,你们先好好歇歇,床上那被子是干净的,壶里有热水……”

骆玉珠眼中充满温润,冲老严:“您快把他拉走,真絮叨。”

老严忙笑着点头,强拉陈江河下楼梯,骆玉珠上前将宿舍门关上。

窗外传来领导热情洋溢的讲话声还伴着掌声。

骆玉珠又将窗户关严,转身扫视屋内环境,朝儿子释然一笑。

陈江河被拽到台上,掌声中杨天赐起身与局领导握手微笑示意,记者围着拍照。杨天赐瞥见后台的陈江河,迟疑了一下悄然走来。

台上领导激动地说:“我们棉纺总厂经历了痛苦的转型时期,尤其是曙光袜厂,年生产总值由1986年的五十万飞跃到今天的七百万,这与同志们的奉献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陈江河扶住杨天赐:“杨总,我有个决定想跟您好好谈谈。”

杨天赐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打量。陈江河转身带路,两人向外面走去。

陈江河倒好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杨天赐默默审视。

“通过这几个月打交道,我深信杨雪是非常优秀的管理人才,您有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儿真值得骄傲,把杨氏公司交给她没问题。您老踏实养病,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天赐没有回应,冷笑地看着陈江河。陈江河不停地擦着汗说:“我是个粗人,您也许听杨雪说过,我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命贱得就像鸡毛一样,跟您这种大家族没法门当户对。”

杨天赐缓慢地起身说:“如果我没听错,你是想对我那天的托付说不。”

陈江河双手作揖,谦卑地笑着:“杨先生,那天您许诺我的太多了,真把我吓着了,我怎么受得起,更不敢辜负您的女儿。”

“为什么你要拒绝?”杨天赐百思不得其解。

陈江河一脸苦恼:“我觉得不般配。自己也没那能力,我陈江河憋足劲也就管个百八十号人,一听说要做大事,这些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您说天大的好事砸下来,要强加给一个没能力扛的人,这不是害他吗?”

杨天赐凝视许久:“是因为你今天带回的那个女人?”杨天赐背着手在屋中徘徊。

陈江河无语,他的目光也紧张地跟随着他的身影徘徊。

窗外传来热烈的掌声,杨天赐背手而立:“不是一家人那就只能说两家话了,没有你,我凭什么要往这里注入那么多资金和设备?”

“杨总,您这都是客套话,其实我明白,就算没我地球照转。您需要的是这里的技术人才和熟练工人;从你们一开始投入,您就没想扶持玉珠品牌,不过为你自己的华丽特袜业寻找生产基地,顺便把跟您抢市场的玉珠牌灭掉。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怎么会因为我而放弃呢?”陈江河依然不卑不亢地微笑着。

“你就不心疼你的玉珠牌吗?”杨天赐吃惊地转身,重新审视陈江河。

陈江河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特意给您带来了复印件。”陈江河转身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资料,双手放到杨天赐面前,“这是三年前在杭州商标局注册成功的玉珠牌袜子,申请人陈江河。我这次去杭州咨询了一下,这个品牌在承包期间归袜厂和我共有,承包结束玉珠牌就完全是我的了。”陈江河坐在一旁微笑。

杨天赐皱眉翻看着注册资料:“三年前你就想到这步棋了?”

陈江河憨憨一笑,“我哪有您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本事,你下一步棋得想三步,我只能盯着眼面前,搂草打兔子—歪打正着!”

“毕竟你还是失去了很多,因为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你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么多,堂堂男子汉,应该胸怀全天下,你想过代价吗?值得吗?”杨天赐注视着陈江河。

“想过。”陈江河收起笑,迟疑了一下抬起头,“因为她再也伤不起,因为我答应过,一生一世不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