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第3/6页)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公司里鸦雀无声,王旭突然坚定起来:“大家还是按出口欧洲之前的标准生产,集团以后主要的市场还是国内和东南亚。”

屋子里一下子哗然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真的假的?”

“是陈董的意思吗?”

邱岩责备地瞥了眼王旭,巧姑马上冲陈大光使了个眼色。陈大光上前解围说:“各位厂长,晚饭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边说着,边往外推人。

王旭和邱岩站在公司大厦的落地窗前,远眺城市的美景。义乌城市在不断扩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幢幢住宅区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碧绿的义乌江从市区中间穿过,两边的几十个主题绿化公园已经建成,未来就是市民休闲娱乐的场所。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就矗立在他们的眼前。

两人拿着咖啡一边看美景一边评论,王旭说:“你这次回来不认识了吧!”邱岩感慨:“变化太大了,跟外国的城市没有两样。”

“不光城市,人也变化不少。”王旭突然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邱岩同志,我以代理总经理的身份,任命你为玉珠集团副总经理。”

邱岩哭笑不得:“你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好啊,总经理大人,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请指示。”王旭背着手,掏心掏肺地说:“公司卧虎藏龙啊,一个个都很难对付。噢,你先赞颂一下我刚才的英明决策。”

邱岩双手背在身后走两步,抬头:“英明?没看出来,你请客商吃饭我不管,但擅自做主让十几个厂子回到原来起点,不敢恭维。”

王旭一愣,急了,我这是给妈收拾烂摊子,那批货只能退回来,让工厂恢复从前的标准生产,才能把大家的情绪稳定住。邱岩听了王旭的分析说:“你是稳定住了,表面上是解决了问题,却摧毁了你爸妈苦心布局的蓝图。”

“本来玉珠集团做得好好的,这些年干得风生水起,突然要做外贸,而且还是面向欧美发达国家,这半年来,无论首饰还是五金,所有的生产线都升级了,结果成本要比别人高很多,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邱岩叹息道:“思路是没错,只是干爸做事太急了些,昨晚干妈给我讲了很多。国内市场已经差不多饱和,东南亚甚至非洲也有很多对手,这次马德里展销会是全欧洲历年来最大一次,玉珠公司完全可以凭着这股东风抢占欧洲市场,如果没有杨氏集团插进来,干爸干妈是赌对的。”

“干吗非要赌呢?要一步一个脚印,脚扎得深走得才远,这是爷爷教我的。”王旭无奈摇摇头。邱岩一愣:“爷爷?”

很长日子都没见到爷爷了,两人来到爷爷家,爷爷已老了不少,可精神还不错,记得小的时候,爷爷教他们踢鸡毛毽子,毽子在空中迎风飞舞。

前些年爷孙俩还可踢上一百来个,如今爷爷年岁高了,王旭上大学后也不再踢了。陈金水看到王旭和邱岩来了,还是拿出了当年踢的毽子表演了一番,可踢几下就累倒了,邱岩笑着搀扶爷爷坐下。爷爷问邱岩:“这次回国就不走了?”邱岩笑笑说:“不走了,在这扎根了。”

陈金水大笑:“好,太好了!我可是替王旭说的。是干妈把你叫回来的吧?”

邱岩害羞地挽住爷爷胳膊,点点头。

陈金水深邃的眼睛盯住邱岩:“好懂事的闺女,你爸爸要是还在该多高兴,我也能有个陪我下棋说话的人。”

邱岩默不作声。

陈金水屁颠屁颠地拿出一只肉色鲜艳、散发着浓烈芳香的火腿。

“这是我用义乌本地出产的‘两头乌’猪制作的火腿,后腿肥大、肉嫩。我经过上盐、整形、翻腿、洗晒、风干等程序,半年才做成。你给我带去让大家尝尝。”

“爷爷老了,我引以为豪的陈家姓原来有一个很传奇的故事。跟陈家火腿有关。宾王草檄气冲天,宗泽兵马靖寇烟。陈家扶持了宗泽,还把陈家女儿嫁给宗泽,宗泽的女儿又嫁回给陈家,两家世代联姻。我爷爷说,宗泽从抗金前线回到家乡后,经常买些猪肉回请陈家恩公岳父,陈家把猪肉腌制起来,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作为军需食品,赠予朋友和部下,这就是金华火腿的来历。”

邱岩补充说:“后来宗泽在民间被视为腌制火腿的祖师爷。解放前,火腿店和腌腿的作坊里都供奉着宗泽头像。”

“可是,历代制作销售火腿发财的多是陈姓商行—我们有独门绝技啊!”陈金水回头对邱岩说,“等他们两口子从欧洲回来,吃饱了,喝爽了。你帮着王旭劝劝他们,玉珠公司的路别越走越歪了。”

邱岩解释:“爷爷,我觉得他们盯住欧洲市场没问题,那里很缺我们的商品,我们也要主动走出去。”

“可你知道,外面人家怎么评价我们义乌的吗?”爷爷问。

邱岩想了想说:“我们是全球的小商品市场,购物者的天堂。”

陈金水点了点头说:“这个小字就说明了一切。”

邱岩眨了眨眼,表示不解。

王旭插话说:“爷爷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定位了,要在小快准上下文章,而不是去攻高端市场,一分钱撑死人,一毛钱饿死人。这是义乌挑货郎时代传下来的老话。”

陈金水说,现在的市场足够我们几代人赚的,为什么还要抛家舍业地去冒险?这次他们吃了点亏也好,吃一堑长一智。

邱岩出神地陷入深思。

王旭对爷爷说明天要请国内的客商吃饭。

陈金水很欣慰:“小旭今天在公司的事,爷爷已经知道了,做得漂亮,有魄力。”

王旭听了爷爷的夸奖,很是心满意足,邱岩在一旁却没笑,目光中透出些忧虑。

夜色下,银都大酒店的包厢里,陈大光请公司下属的几个厂长吃饭,中华老字号丹溪酒已经酒过三巡,桌上杯盘狼藉,每个人脸上红彤彤的都带着醉意。

他们边吃边谈,一个说:“陈主任,我们真能按以前的标准交货了?而不是欧洲标准?”

另一个说:“不是陈董骆总说的,能算数吗?”

陈大光拍了下桌子说:“王旭是他们的儿子,玉珠集团的少掌柜,他发的话还不信?回去之后你们赶紧恢复生产!”众人连连点头:“对对,生产生产,陈主任我们敬你一杯……”

在哄笑声中,大家酒足饭饱,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包厢,一个厂长剔着牙走近陈大光。

陈大光问:“老王,我那批货……”

王厂长赔着笑:“主任放心,给你留着呢!”

陈大光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走出了酒店。

陈大光哼着小曲回到家中,刚好碰上巧姑从卫生间呕吐出来,脸色十分苍白,他忙上前搀扶,关心地问:“又吐了?反应这么大?”巧姑稍微缓过来,就闻到了陈大光身上的酒味,埋怨道:“怎么又喝酒了?”陈大光在老婆面前开着玩笑:“不得不陪嘛,我这办公室主任的活不就是接来送往,陪酒陪聊陪笑三陪嘛!”边说边扶老婆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