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老将出马,一个抵俩。这次骆玉珠的老父亲远行是去完成一项跟谁都没有明说的任务,他去的是上海。骆天宝打电话过去,他都没有接。

老人啃着面包,在十里洋场的大街上发现了目标—那辆加长林肯轿车。他随即叫了一辆出租车,催促司机说:“快,盯牢前面那辆小车,跟紧,别让它溜了。”

十字路口,豪车很顺利地拐弯驶去,红灯亮了,出租车无奈停下。

“快点!”骆父催促道。

“你没看见红灯吗?这里不是乡下的田塍路。”司机也不高兴了。

目标消失,下了出租车,老人精准地来到了淮海大酒店,拐进了酒店的转门,他守候在电梯口,看着上上下下的客人鱼贯出入,他有些茫然。突然,老人目光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他脱口而出:“小子,你终于来了。”是戴着眼镜的卢教授的助手—狐狸露出了尾巴。

老人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卢教授助手迈进了电梯间,老人压低帽檐也挤进来了。下了电梯,老人朝相反方向的拐角处驻足观望,望着助手走进了一个包厢,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老窝”。他想在第一时间告诉远在义乌的骆玉珠,接电话的是陈路,老人急了:“快叫你妈接电话。”

陈路说:“妈有事在忙呢。”

老人急切地说:“外公的手机快没电了,跟妈说,外公抓着了。”

那边听到陈路在喊:“妈,妈,外公电话,他说抓着了。”

等骆玉珠抓过电话一声“喂”,那边已断线,手机真的没电了。

老人懊悔地拍打着手机,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向包厢走去,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从门缝可以看到阮文雄、几个随从、卢教授的助手,还有两个彪形大汉。

送菜的服务员出现在骆父身后:“先生,请问您是几号包厢?”

屋里的人转身看见了骆父。“您是……”看看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保镖追了过来,骆父等不到电梯,急匆匆地从楼梯间里跑了下来。不料,外衣袖口被楼梯剐住,手心被划破,整个身子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骆父踉跄地沿街逃去,转了几个弯,突然身子一晃扑倒在地。路上行人被吓了一跳,先是纷纷躲闪,后又慢慢地围拢观瞧……

保镖追出大门,找不到骆父踪影,只得无功而返。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老人已经死了。

陈路在舅舅怀中呜呜哭着,骆玉珠从走廊尽头走来,邱岩跟随身边:“干妈,警察刚把外公的遗物交接了。手机里最后的照片是这个人,卢教授的助手。”骆玉珠缓缓前行,走入太平间。她看见父亲紧闭双眼,静静地躺在那里。

骆玉珠伸手想给爸爸理理头发,突然鼻子一酸,嘴唇颤抖,终于叫了一声:“爸……您怎么又狠心地把我扔了!”

全家人都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王旭皱眉看着照片,陈路在一旁抽泣。

兄弟俩悲伤地回忆着外公对他们的偏爱。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商城的大街上此时到处流动着办年货的人们。春节就要到了,对骆玉珠来说,这是一个最难过的春节了:几千名员工的企业,业绩大幅度地下滑,没有接到新的订单,每个月员工的工资必须照发。

骆玉珠看着电脑打出的裁员名单,迟迟不忍签上大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飘过,他们都是冲着信任玉珠公司来的,现在要他们离开,他们怎么养家糊口啊?

王旭眼巴巴地看着妈说:“妈,裁员三分之一已经不能再少了,我们今年的利润一直都是赤字,再这样下去就要砸锅卖铁、抽筋剥皮了。”

骆玉珠眼睛含着泪珠,将报告往桌子上一掷:“自古以来,义乌人对他乡故知视同骨肉。你爸说,‘不抛弃,不放弃’—我看先让大家过个年吧,他们也不容易,年后容易找事做。”王旭默默地点点头。

邱岩匆匆地推门进来,递上一份急件:“干妈!阮氏新材料首饰系列,刚刚搞到的。”

“阮氏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们请了国际著名的设计师团队。我们的几大分销商都已经转向他们了。”

骆玉珠接过翻看,眉头紧皱,心情沉重,坏消息像巨石压在她心头。窗外的鞭炮声更密更响了,骆玉珠上前凝望:“年难过,难过年啊!”

邱岩分析说:“照这样下去,我们的员工也会在短期内外流,成为阮氏集团的熟练工,他就可以坐享其成,顺便摘走我们树上的成熟桃子了。”

“过年如过鬼门关啊!”骆玉珠长叹一声。

王旭与邱岩对视一眼,都不说话,用沉默无言分担着骆玉珠心头的压力。

骆天宝捧着一大叠红包进屋,说:“姐,红包全装好了,怎么发?姐吩咐一声!”

骆玉珠伤感地说:“今年大家都没有年终奖,这些红包发给大伙,就代表一点心意。告诉大家,我对不起他们,你们替我给员工拜个年吧,先过个艰苦年,我们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王旭、邱岩、骆天宝出去给员工发红包。

“过年好!”“谢谢!”

骆玉珠一个人走到公司大门口,握着门卫朱大伯的手说:“大伯过年好,这些年您辛苦了,谢谢您,我向您鞠躬了!”

朱大伯感动得流下了一串热泪。

这时,手机响了,骆玉珠看了屏幕,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心头一热。

—是江河回来过年了,我要去接接他。

见到了陈江河,几个月的劳顿,瘦了,憔悴了,骆玉珠伏在陈江河的肩上,轻轻地呢喃一句“想你!”就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陈江河拍拍骆玉珠的后背说:“委屈你了,对不起。我们会好起来的。听话,不哭。”

陈江河回到家里,就到骆父的遗像前凭吊,上了香,想不到前后脚一起出门的人,这次回来竟成了永诀,人生无常哪!

王旭、邱岩也来了。陈江河抽出一轴画卷,骆玉珠陌生地打量着这个向来办事干练的丈夫,这回他又有什么新点子了。骆玉珠觉得,一个人为人处世,越是到了人生的冰点,越要保持冷静,公司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陈江河说:“为什么我们每走一步都这么艰难?跟杨雪打价格战,被费尔南德算计,莱昂刚愎自用说降价就降价,阮文雄坐收渔利不说,还要落井下石,骑着狼,放着羊,念着佛经耍流氓。”他严肃地看着每个人的眼睛,“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陈江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们没能攥住自己的命门,我们只不过是案板上的肥肉,可以被人任意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