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蛮火(第2/5页)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眉眼灵黠,在伊春身上转了两圈,立即又露出亲近的笑容,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这位妹妹好模样,和舒公子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我这里还有别的香,妹妹看中了什么,只管和我说,就当我的见面礼。”

舒隽把正要说话的伊春挡在身后,摇头道:“少来,钱是钱,香是香,你糊弄我老婆可不行。”

美人撅着嘴走了。

伊春轻声说:“你对她好凶,为什么?”

莫非有老婆大人坐镇,所以故意把别人当作路人甲?

“你以为她是个好东西?”舒隽斜睨她,“坑蒙拐骗她样样都做,把你卖了你还得感激她一辈子。”

伊春笑了笑:“她是不是骗人,我知道的。你不用总担心我会出事。”

舒隽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你偶尔依靠一下我会死啊?真没情趣。”

说话间,却见一个蓝衣仆人匆匆走过来,垂头道:“舒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请随小人来。”

舒隽点了点头,握住伊春的手,笑着说:“走吧,这次的大会主人是我一个长辈,我带你去拜见他。”

别院中树木森森,甚是阴凉,主人就坐在一栋小楼里,布衣铜簪,红木桌上放着一壶茶,三只青玉茶杯。

见到舒隽二人过来,他并不站起,只露出一丝笑容,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你到底是带着媳妇来看我了。”主人微微含笑,眼角皱纹密密麻麻,头发也已花白,神态中不知为何总带着一丝疲惫,令人不由自主替他操心身体。如果顺着胸膛往下看,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空荡荡的裤管和身下的铁轮椅,原来,他是个残疾。

伊春犹豫着给他行礼,却不知如何称呼,舒隽低声道:“叫汪叔,昔日助我钱财的也是他。”

伊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汪叔。”

汪叔便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匆匆出门来别院,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小东西便拿去玩吧。”

锦盒里是一双浓绿如春水的碧玉镯,纵然伊春并不懂玉器,却也能看出那是上好碧玉,价值不菲。伊春微一犹豫,本能地想拒绝这份重礼。

舒隽却早已不客气地取出镯子替她戴在手腕上,左右打量一番,低笑:“漂亮得很,多谢汪叔了。”

三人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些家常,伊春憋住了好几个呵欠——这里凉快的很,香炉里也不知烧的什么香,让人浑身软绵绵,很想马上睡一觉。

忽听汪叔话锋一转,低声道:“你向来聪明,比你爹娘强了何止千倍。既然聪明,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是什么后果,一直躲避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这话说得非常突然,而且没头没脑,伊春一时倒愣住了。

舒隽神色讥诮,淡道:“汪叔,当日东江湖的事令我好生惊讶,你这样的前辈人物,何时做了晏门的走狗?”

汪叔缓缓摇头,声音很低:“世上有谁和钱过不去?”

舒隽无奈地看着他,却听他笑了笑,带着些慧黠,又说:“你放心,给我再多银子,我也不至于把你家透露给他们。”

“……财迷心窍的老鬼!”

世上如果有人比他舒隽还爱钱,那人肯定是他。

汪叔哈哈笑了几声,终于从怀里取出那封信,随手抛给他:“晏门主给你的信。”

舒隽并不避讳他,飞快拆了信,里面包了一张信纸,两张千两银票,还有一块裂成两半的玉。他第一件事就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银票放在眼前仔细看,笑得眯了眼睛:“晏门主倒是会做事,大方的很。”

跟着看了两眼碎玉,他的嘴唇略带孩子气的抿了抿,若有所思地将两块玉捏了捏,飞快放进怀里。

最后才展开那封信。

信很短,上面写了两行字,都是时间地点,想是晏门主约好他在何处见面。信纸最下行还写了一行细细小字:【一别十余年,故人无恙?旧物奉还,沐香恭候少侠大驾。】

他随手将信撕了丢在脑后,默然无语地牵着伊春起身。

汪叔说:“马车在后院,老徐等了你一个上午。”

舒隽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你将我卖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这等本事我实在佩服。”

汪叔笑了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舒隽,”他说,“你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明白这事是你老爹做的,与你无关,但谁要你倒霉有这么个老爹。以前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洒脱的很,自然什么也不在乎。但如今你有了媳妇,将来成家生娃娃,也要像你爹一样带着你们全家人到处躲避?”

他吸了一口气,又道:“事情总要解决,你有本事,不应该到处躲,而是迎上去和他们把话说清楚!”

舒隽神色怪异地看着他:“您老还是那么会说话,但你搞错了一点,我从来也没必要躲着晏门。”

他低头看看伊春,她也仰头看他,两个人的眼里都有同一种东西:傲气。

“他们要见我,首先得有本事找到我,请到我。若连这点也做不到,凭什么叫我舒隽送上门?”

汪叔顿时无语。

后院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人是一位姓徐的中年男子,伊春曾在扬州见过他一次。

他很圆滑谦卑,在两个小辈面前点头哈腰,连声说:“门主还未赶到江城,约莫着还有一天半天的工夫,公子和姑娘可有想去玩的地方?若有,不用客气只管告诉我。”

舒隽笑道:“听闻江城黄鹤楼赫赫有名,既然来了,不去观赏一番岂不可惜?”

老徐笑呵呵地去赶马车了,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

汪叔一直将他二人送上车,忽然想到什么,说:“那玉髓香,你要么?”

舒隽本能地想拒绝,忽然想起伊春说那个很香,脸上有向往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柔,点头道:“也好,我要了。”

汪叔笑得狡黠:“既然如此,一千两拿来吧。那香我做了足足五年才做得如此精妙,安神舒缓是最好的。原本要卖二千两,但言丫头那笔债务算在我头上,便宜你一半,剩下的千两,只当她还了你的钱。”

敲诈,绝对是敲诈。他舒隽走遍大江南北,从没遇过要卖两千两的香。

他立即放下帘子:“不要了。老徐走吧。”

汪叔抓住窗檐:“一千五百两。”

“老徐快走!”

“一千两!”

舒隽回头看着他,露齿一笑:“要我说,撑死十两,卖不卖?”

汪叔扔给他一个香盒:“成交!”

伊春顿时对舒隽的砍价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马车终于慢慢走远了,伊春把脑袋探出去半个,见汪叔坐在铁轮椅上,目光拳拳地看着这里,似是有些不舍。